“只是隨便問問，”我低頭理下衣襟，有點尷尬，“剛聽你說許律回去看望他父母了，所以，想着你家人應該也……”
“我家人不會在意。”他沉然打斷，說了句讓人想不通的話。
我望着那張看不出情緒的臉，突然不知該不該問下去。
這時，我才意識到一件事：靳予城幾乎從來不提他的家人，也許是有原因的……可看他平日裏的種種表現，無論是對ang，又或者李叔黎姨甚至肖青的那種關照呵護，讓人想象不出他跟自己的至親能有什麼矛盾。
他伸出胳膊把我攬進臂彎，似乎並不想隱瞞什麼：“我跟我父親關係不怎麼好，除了生意上的事，我們很少有交流，所以他不會在乎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
語氣淡漠得好像連他自己也覺得這件事完全不值一提。
“那……你母親呢？”我試探着問。
窗外焰火升空的聲音和孩子們的笑聲隱隱約約，電視音量不大，某個女明星歌聲婉轉，倒顯得客廳裏更加安靜。
靳予城沉默了一會，放開我坐直身，用一種看似鬆散的語調說：“我母親已經過世了。”
他低着頭，我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一陣愕然：“可我記得以前聽李永澤說過……”
“什麼時候？他大概指的是我父親的太太，不是我母親……”靳予城看看我，用了一個很奇怪的稱呼。
我這才發現他眼裏的悵然，提到“母親”兩個字時，那種孤寂感是掩蓋不住的。
“那女人比我大不了兩歲，我不承認她是我繼母。雖然我父親曾經想用繼承權威脅我，不過這世上，還沒有什麼事能讓我屈服。”
我啞然。從他的口氣來看，也許就是這些事讓他跟家人關係惡化的。正常他父親應該也六十左右了，卻娶了一個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年紀的女人，他不願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對……對不起。”好一會兒，我喃喃吐出幾個字。
靳予城手裏拿着煙盒在把玩，看我一眼扔下煙笑了：“這有什麼對不起的？”
“大過年的，讓你想起傷心事啊……”
他一把把我攬進懷裏。那張俊朗的臉靠近過來，清冷深邃的眉眼裏，卻是柔和溫暖的目光。
“小宛，我不傷心，有你在我身邊，我一點也不孤單。知道我爲什麼想和你在一起嗎，不單單是因爲你身上的一切都在吸引我，讓我迷戀，更因爲只有你在這兒，我纔有家的感覺。”
說實話，短短几句話真的讓我從心底震動了。
家的感覺。人在世上尋尋覓覓，被人吸引或者吸引別人，聲色犬馬中穿梭，男歡女愛裏遊蕩，與其說是要找個能點燃激情的人，倒不如說，是爲了能和那個觸動身心的人互相依偎，在擁擠的人羣裏找到最後的歸宿。
誰生來不是孤單的？我們窮盡一生，尋找的不過是那種不孤單的幻覺。
他低頭尋到我的脣，輕輕覆上來。我微顫一下，他雙臂圈得更緊，進而熾烈吻住我，吻得我心裏兵荒馬亂。
“真是的，也不怕被人看見……”深冬的夜，我卻熱得臉紅。
“怕誰看見？”靳予城故作深沉笑，又說，“不過你確實提醒我了，也許是該找個時間回趟家，帶你見見我父親。結婚這樣的人生大事，不告訴他老人家不太好。”
我臉上更燙，順手拍了他一把：“誰說要嫁你。”
靳予城大手一揚捉住我手腕，湊近我耳邊壞笑：“真不嫁？那萬一有了怎麼辦？對了，這也挺長時間了，還沒動靜麼？”
我掙開他，垂着頭極力抑制心跳。
他還想說什麼，不過我的注意力已經被電視裏晃出的人影吸引過去了。
登臺的人是蘇曼安，一襲優雅不失性感的靚麗紅裙，烏黑長髮配着絕美妝容，整個舞臺都似乎因她熠熠生輝。
從前，我確實不怎麼關注明星偶像這些，可現在總控制不住地想去搜關於她的消息和動態。也許是背景強大，幕後推手很捨得花錢砸資源，蘇曼安近來是越來越火，一副紅透半邊天擋也擋不住的架勢。
不過她外在條件確實出衆，不光那張臉精緻得找不出瑕疵，身材也凹凸有致，苗條又有料，也並非沒有才華……什麼樣的男人能抵擋得了這種女人的誘惑？
身旁，靳予城也將視線轉到電視屏幕那邊，沒再說話。
“我去看看孩子們，他們也該睡了。”我站起身，走到門廳披了件衣服。
外面花園裏沒有風，不過氣溫很低。夜空中焰火依然此起彼伏似乎永遠不會消散。ang和肖青一看到我都跑了過來，我蹲下身抱抱兩個小傢伙，和他們挨挨臉，紅撲撲的小臉蛋都是冰涼的，手心裏卻熱乎。李叔還在點菸火，黎姨站在不遠的地方，靜靜看着我。火光映照下，那張瘦削的臉竟也顯得有些慈眉善目。
-
過完年，關於那家公司的各項收購事宜終於塵埃落定。離我就職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我不可避免地感到緊張。一家完全陌生的企業突然讓我來管理，完全陌生的團隊，陌生的同事，而且我好像也沒有能讓人完全信服的資歷……
每次一想到這個，我就手腳發軟，有種茫然無措的感覺。有時都在想，爲什麼一定要逞那個強，說不定自己註冊個微型公司請上三五個人，就做那幾個老客戶的生意會輕鬆得多，也不一定賺不到錢。
靳予城每次都安慰我沒什麼可擔心的，然後對我說那四個字：“一切有我。”
不管處於什麼環境，面對什麼事，他總一副成竹在胸的淡定坦然。可那是他，起點比我高，見識比我廣，經歷也比我多得多。
“你看來輕鬆的事，對我來說，哪有那麼容易做到。”我輕聲細語。
他從背後環住我的腰，笑道：“是你考慮得太多了。小宛，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想想新公司該換個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