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驚訝:“肖揚呢?就這麼把你孤零零扔在這兒?”
“沒有啦,他還是關心我的,”她擺擺手,解釋卻很牽強,“你看這些都他買的……也不是不來陪我,就有時候,過來看看再走。我情況挺穩定的,再說現在沒法伺候他,他天天陪着我一個大肚婆多憋屈。”
我咬牙,忍不住罵了句:“這個肖揚,真拿自己當土皇帝了啊,三宮六院夜夜笙歌?你還替他說話!”
李茹默着沒作聲,雙手下意識去摸肚子。我突然意識到,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她怎麼可能沒感覺,這麼說也許只是在麻痹自己,不想情緒太壓抑影響肚子裏的孩子。
我有什麼理由苛責她?
緩口氣,我握住她的手,語氣輕了很多:“那你一個人在家,萬一有個閃失怎麼辦?肖揚不說要給你請個保姆嗎,還沒請到?”
“不是沒請到。請了好幾個,都被我趕走了。”
“趕走了……?”
她往沙發裏靠進去,聲音淡漠了點:“秦宛,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總有種感覺,有人要害我,害我肚子裏的寶寶。”
“那幾個保姆面上看着是不錯,和和氣氣,可我總覺得,她們一個個都鬼鬼祟祟的,動不動就躲在一邊不知道鼓搗什麼。你說我多心也好,認爲我疑神疑鬼也行,反正我就是誰都不信,我現在寧願自己一個人待着,安心。”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你是說,怕顏安青背地裏在搞小動作……?”
“嗯,就是她。”李茹伸手慢慢撩了把頭髮,“你想,她不是不知道我懷孕的事。那麼心狠毒辣的人,怎麼能忍下這口氣輕易讓我把孩子生下來?她能一點不在乎,一點措施都不採取?我是不聰明,可也不是一點心眼都沒有。上一個保姆在這兒的時候,天天都不喝家裏的水,非要自己出去買瓶裝水喝,說真的,我都懷疑她在往飲水機裏下藥……”
停了一會,她才加上一句:“雖然沒證據,可我不能拿我寶寶們的命去賭。這一次,我真的不能出任何一點差錯了。”
說完,李茹盯着面前的空氣,眼神有一刻放空,不知是不是想起上一次,被顏安青和她媽媽殺上門來,對她拳打腳踢以致流產的事。
我沒有否定她。很難說這些到底是過度敏感,還是一個快要當媽的人冥冥中的直覺。
想想也確實。肖揚跟顏安青現在不清不楚的,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如果她真的想搞點什麼幺蛾子,在肖揚跟前裝裝柔弱裝裝善心,找機會跟他推薦幾個自己的人到李茹身邊,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半晌,李茹終於回過神,揪着衣角上一根線頭繼續低聲說:“我現在連門都很少出,就算出去也不敢往人少的地方走,就是防着萬一……”
陽光透過窗戶浮在半空,屋子裏很靜,靜得讓人不安。
是啊,平靜表面下,暗濤翻涌,從未停歇過。顏安青不會輕易認輸,也一定會想出更險惡的手段。我手心隱隱滲着一層細汗。
“可總這樣也不是個事,你身邊確實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要不,我給你找一個?”
我拿出手機,想到的是梅姨。雖然已經有幾年沒聯繫了,不過讓她來照顧李茹應該還算可靠。
剛要撥號碼,一隻手遮住了屏幕。
“秦宛,”李茹定定望着我,好一會兒說,“其實,我也不是沒考慮過。你要真想幫我,能不能去趟我老家,把我媽接過來?”
我愣了下神。
李茹從茶几底下找出紙筆飛快寫了個地址,又進房間取了一摞現金出來:“你如果能抽出空,就去這個地方找王慧蘭,把這一萬塊錢交給她,告訴她她女兒在南城發達了,現在很需要她的照顧,她會來的。”
我看着桌上的紙條和那疊錢,點點頭,把東西收進包裏。
出來時天還未晚,雲霞燦爛。記得以前聽李茹提過一次,說她是16歲離家出走,偷跑到南城來的,還說家裏從來沒有人在意過她。這些年,估計她也很少跟家裏聯繫,不過人就是這樣,再多怨恨隔閡,遇到事情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自己的家人。
晚上我思前想後,覺得這事還是別告訴靳予城的好,就只託辭說鄉下有個親戚家裏辦喜事,說什麼都非得讓我回去一趟。
“我只露個面,上午去下午就回。”
“好。”靳予城在筆記本後面敲擊着鍵盤在忙,眼也沒擡便一口答應,頓了一會又自言自語似的,“怎麼最近這麼多婚禮。”
“啊?”我剛走到門口又定住腳步。
他擡起頭淡淡說:“永澤的婚禮也快了。”
“哦,是啊。”我笑笑。
李永澤大婚的日子定在下個月。前些天他親自遞了請柬來,不僅邀請靳予城和我,還指定ang和肖青擔任婚禮花童。我有點擔心他們會不會太小了,李永澤連連擺手,還半蹲在ang面前,拉着她的小手一臉懇切:“叔叔要結婚了。小ang不來給叔叔當花童,叔叔會傷心一輩子的。”
ang不置可否,只回頭看我:“媽咪,什麼叫結婚,什麼叫花童?”
問題太大我一時解釋不清,只好說:“就是大家都穿得漂漂亮亮,像過節一樣。”
ang一聽,頓時樂得飛起,轉身就往坐在沙發上一個人看繪本的肖青跑過去:“哥哥,我們去當花童,穿得美美的喫好喫的!”
肖青安擡起頭默不做聲。不過看來這事是推辭不掉了。
“這麼多婚禮,什麼時候輪到我們?”
回神,靳予城深深望着我,隔着從書桌到門口的這段距離,他眼裏的深摯一點不漏地扎進我心裏。
“等忙過這陣子再說吧。”我把髮絲撥到耳後,慌亂着走出書房。
他從不掩飾想和我結婚的意願,甚至一有機會就旁敲側擊,每一次,我都打太極似的囫圇過去。
不是不願意,而是害怕。害怕談及這件事時會涉及到的所有問題……
我不知道婚姻對一個像他那樣的男人意味着什麼,是終於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家庭,還是更安穩的自由?
有時候,太過安穩反而是種累贅。家有人打理,孩子有人照顧,一個令人放心、完全安定的妻子,往往會讓男人更放鬆自在地外出“狩獵”。
我愛他,像棵草低微到塵埃裏那樣愛着他,所以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