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膳食娘子 >198.第198章 一邊倒
    史文博,陳佩兒都被傳上了公堂,在經過一番詢問後,何皋蘭的罪名根本不用再多敘述了。不過出於程序的需要,陳婆子與何玉輝也被傳到了公堂上。

    甚至連李鶴慶也被傳到了公堂上來做證人。面對如此一邊倒的形式,何皋蘭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何玉輝跪在地上,身子不斷哆嗦着。須臾,公堂內便瀰漫出一股尿臊味,這個慫貨居然是嚇尿了。

    左航權嫌惡了看了一眼何玉輝,剛想下判決書,哪知一直默不作聲的方左卿悠悠說道:“大人,此事還有些蹊蹺之處。”

    “哦方大人有何高見”

    “桑梓遠雖無功名。然,卻也是我聖人門徒。自太祖起,我朝歷代君主都優厚讀書人,一小小的書吏何來這潑天的膽子,敢對桑梓遠下此狠手。”

    方左卿說得雲淡風輕,神態也完全不似之前那般緊張,淡定地好像在說中午吃了什麼一般。

    可他這麼一開口,堂中之人無比心頭一凜。楊涵瑤有些詫異地望了一眼方左卿。

    在她印象裏,這位閨蜜的老爹給自己的印象一向都是一副與世無爭老好人的樣子。

    可沒想到

    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楊涵瑤在心裏默默感嘆。定是方左卿也感覺到了縣丞與此事有着莫大的關係,再加上這個縣丞在晉陵也不是幹了一年兩年了,方左卿這新來的知縣大老爺也是處處受肘,估計二人之間早就不那麼和諧了

    現在逮着了機會,還不趁人病要人命換作自己也會這樣做。對於敵人,如果沒有一擊打倒的把握,那就得裝孫子。

    相反地,若這機會到了自己手裏,自己還要裝沒看見得話,那就真是白癡一個了

    縣丞仍舊不動聲色,眼觀鼻,鼻觀口,口關心,彷彿老僧入定了般。只有藏在袖子裏微微顫抖的手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左航權聽了點點頭,“方大人言之有理。王大人,您看呢”

    王安石撫了下鬍鬚,說道:“今日是左大人爲主審官,一切還是由左大人自己做個章程吧。”

    左航權笑了笑,回過頭來。可視力變態的楊涵瑤卻看見左航權臉上露出一絲不屑和不耐。

    想了想史書上對王安石性格的描述,心裏微微一嘆息。話說能和王安石共好事的人還着實不多。

    邋遢也就罷了,還特別剛愎自用。好在這人要玩就是玩得陽謀,別人雖然不喜他的性格,倒也不至於和他起什麼大的衝突。

    當然,諸如呂惠卿這樣的小人就另當別論了。

    “何皋蘭,你還不從實招來”左航權一拍驚堂木,神色嚴厲地問道:“你這般作爲,足可判你個流三千里。若是現在如實稟報,本官念你初犯,又檢舉有功,自當減輕你罪行一二,你可明白”

    胡蘿蔔加棒子的一套作風在左通判手上玩得那叫一個熟練。他本就掌管刑訟,這套打個嘴巴給顆甜棗的事早就熟練於心,運用自如。

    何皋蘭一聽這話,剛剛還抱着必死之心的他頓時有些鬆動了。他知道自己今天若硬抗下去,砍頭那是不可能得,但判個徒刑那是起碼得,他兒子也逃不脫懲罰。

    而押司一職本就是負責案卷整理與獄訟等文祕工作,對於律法自然是爛熟於心。

    水滸裏的宋江上梁山前可不就是幹這個得麼雖是小吏,卻刀筆精通,吏道純熟,由此可見,宋代的這些押司們對於律法那是再清楚不過了。

    正是因爲清楚,何皋蘭雖然怕,卻也還扛得住。因爲他知道,自己最多也就是被判個徒刑,是不會殺頭滴。

    不過話回過來說,大家都是爹生媽養的血肉之軀,有得也只是一顆凡人的俗心,若有希望不去受那流放之苦,誰心裏還不升起點別的想法

    這一刻,何皋蘭的心理防線慢慢開始鬆懈了。特別是聽到堂上的左大人還暗示,若揪出背後不法人員還可對自己兒子也減輕懲罰時,何皋蘭終於是忍不住了。

    他就這麼一個兒子,雖是個瘸子,可俗話說得好,癩痢頭兒子自家好,平日裏就寵得不行,一顆心全巴巴地撲在這兒子身上了。

    自己受些苦楚倒沒什麼,可兒子若

    想到這裏何皋蘭心頭就發顫,忙磕頭欲要將事情抖落出來。可這時那縣丞卻忽然猛咳了起來,看向何皋蘭的眼裏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何皋蘭一驚,剛剛鼓起的勇氣瞬間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又迅速癟了下去。

    這件事或許不足以砍了自己腦袋,可若是再加上其他那些事呢自己這些年來爲了撈銀子,可沒少做手腳

     

    若這縣丞大人發了狠,把事都抖了出來,那自己不就是

    他的臉色變得蒼白,不斷擦着頭上的汗,眼睛偷偷瞄着縣丞。見縣丞一張臉拉得老長,就跟那驢似得。

    除此之外,那臉色陰沉得一雙眼猶如毒蛇般,冷冷地瞅着自己,那意思再明白不過。

    自己若膽敢把他供出來,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弄死自己和自己的兒子

    這風險太大了何皋蘭暗暗想着,他不敢拿兒子冒險

    他慢慢仰起頭,看了看房上的橫樑,在一個不是太起眼的地方已結了個蜘蛛網,一隻蜘蛛吐着絲,垂在半空中,不時地還晃盪一下,好似要墜落下來一般。

    深深的悲哀感涌上何皋蘭的心頭。到了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還不如頭頂上那隻蜘蛛。

    那蜘蛛看着渺小,騰在那半空中,輕微得一些波動都能搞得它晃盪起來。

    就好像現在的自己。是啊,老父母大人說得不錯。自己只是小小書吏一個,若沒人撐腰,又何來這般大的膽子

    桑梓遠是怎麼進的監牢,又是怎麼搞成這副鬼樣子得他不得而知。到了此時,他也懶得再去猜測其中原由。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知道與不知道又有什麼區別呢

    自己只是個小吏,一個押司,還只是縣尉廳裏的一個小押司。同樣是押司,自己這個押司甚至比不上縣衙裏的那些押司來得高貴。

    與州府的押司相比,更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雖有免役的特權,可終歸是個無品之人。

    甚至平日的穿戴上,可在長衫上結一根與秀才公一樣的長長儒絛衣帶,可腳蹬靴子,可這又能代表什麼呢

    百姓怕他們,可在這些有品級的官老爺面前自己又算得了什麼這蜘蛛看着在晃盪,可那命運卻是掌握在自己手裏。

    那口中吐出長長的絲線收放自如,哪像自己這般處處受人脅迫不說,還得陪着笑臉。

    濃濃的悲哀過後,一種刻骨的恨意涌上心頭。他慢慢低下頭,又看向縣丞。

    縣丞依舊板着個死人臉,一雙眼睛依舊冰冷。當自己看向他時,那些怨毒,恐嚇紛紛向自己襲來。

    何皋蘭勾起脣,眼中閃過一絲寒意。剛剛他是着相了,自己身上是不乾淨,可縣丞大人就乾淨麼

    自己可是幫着他做了不少見不得光的齷齪之事。自己現在這是光腳地不怕他穿鞋得,反正自己無品無級,也非科舉出身,又有什麼好怕得

    該怕得是這位大人才是何皋蘭惡狠狠地想着,雖說押司也能熬成官,可這過程可不是那麼好熬得。

    看看咱這位縣丞大人就知道。都近五十的人,好不容才熬到縣丞的位置上,這還是使了不少銀子的緣故。

    他爲了當縣丞,可沒少花銀子。所以這人當縣丞三年,那是拼了命地撈錢,其目的就是在自己榮休前把錢都撈回來。

    何皋蘭冷笑幾聲,縣丞一看他這表情,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這何皋蘭是鐵了心要把自己賣了。

    他呼啦一下站了起來,喝斥道:“何押司,通判大人如此厚愛你,你還不據實交代自己歷年所犯之事”

    “放肆”左航權一聽這話,怎麼這麼刺耳他若有所思地忘了一眼這位縣丞,一拍驚堂木,心中想道,看來幕後給何皋蘭撐腰之人便是他了。

    端得是蠢貨一個。在這關頭居然自亂陣腳,哼哼,人果然不能做虧心事。這下本官倒省事了。

    “公堂之上,未經主審官問話,豈容你隨意開口”左航權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官階之身連這道理都不懂麼難不成還要本官教你爲官之道不成”

    縣丞一驚,剛剛自己一時情急,只想着把何皋蘭喝斥住,忘了這兒還有好幾個大人看着呢。

    完了,以這些人的精明豈能看不出其中玄妙來那方左卿往日裏看着像個老好人,可眼下這話題卻是由他挑起。

    哼縣丞在心裏暗罵,好個知縣大人,端得是虛僞狡詐之徒

    何皋蘭見縣丞自亂陣腳,臉上笑意越發濃烈,只是那笑中的冷意也更深了。

    他勾着脣,眼中帶着淡淡的嘲諷,反問道:“大人這話是何意請大人恕罪,小人資質愚笨,還請大人明示。”

    他頓了下,又繼續說道:“這次小人是犯了潑天大錯,可那也是舔犢情深。所謂關心則亂,無論堂上諸位大人如何判我,小人都會服罪。”

    “只是眼下縣丞大人說小人歷年所犯之事,小人就有些不明所以了。小人糊塗了,還請大人提醒一二,也好讓小人做個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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