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就給我倒了滿滿一杯。
看着杯裏黃色的液體,我沉默一下,隨即就一口乾了。
辣辣的液體灌進喉嚨,我竟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舒爽
爸盯着我手裏的空杯愣了一下,我重重的吐出一口氣,“爸,再一杯“
爸笑了,是真的笑了,那笑容裏也含着淚光,“好再來一杯“
酒倒滿,爸就給文雅拿酒杯子。
被她一把攔住了,“我不喝酒。“
爸愣了一下,“哦,不喝,不喝好,不喝好“
我小聲的勸,“今天高興,可以喝一點兒。“
文雅就掃了我一眼,“我不會。“
“不勉強,不勉強,女孩子家家,喝什麼酒“爸匆忙笑着接過話茬。
媽在一旁給文雅遞玉米,“來,小雅,咱們喫玉米,剛烤好的,還燙嘴呢“
文雅接過那玉米,很認真的吃了一口,然後放下了。
媽在一旁不由緊張道,“怎麼了孩子不好喫嗎”
文雅就輕輕搖了搖頭,“國內的玉米,都是轉基因玉米。”
隨即,媽就不說話了。
她尷尬的笑笑,“是,是,咱們國內的東西,都不比國外的好。”
文雅不說話,拿起筷子,去喫其他得菜。
“味道怎麼樣”媽繼續希冀得看着她。
文雅微微抿了抿脣,“雖然喫不慣,但是味道不錯。“
媽瞬間樂開了花,“你喜歡就好,你喜歡就成”
我看着媽那小心翼翼得樣子,莫名心疼。
手裏得酒杯又晃了晃,“爸,咱倆喝一個吧。”
這也是這麼多年以來,我第一次有勇氣主動跟他約酒。
他也是難得第一次那麼高興的點頭,“好,好。”
“喝一杯”他說,“今天啊,是咱們家大喜的日子是團圓的日子是該好好喝一杯一醉方休”
“行,今晚我陪您”
爸笑了。
一頓飯的功夫,我們兩個竟然開了兩瓶白酒。
爸的臉通紅,上身已經開始有些搖晃,“芷兒啊,爸怎麼不知道,你酒量這麼好”
我的嘴角全是苦澀,“爸,其實我也不知道,您現在已經不能喝了。”我說,“小雅不在的這二十年,您有正眼瞧過我嗎”我說,“自從小雅沒了,您跟媽就恨透了我,我在你們面前,連小雅的名字都不敢說,就這麼小心翼翼的,惶恐度日。”
“你們說的對,以前小雅不在的時候,這兒就不是個家,從小雅沒的那天,我就沒有家了。”
我說,“小雅,就衝這個,姐真的想和你喝一杯,我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能回來找我們,如果不是你回來找我們,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知道父愛和母愛是什麼了。”
文雅看了我一眼,端起手邊的白開水喝了。
“看起來,這些年你們過的也不好。”她難得理解的說。
我卻抿了脣,沒了言語。
心裏最知道這些年的苦。
因爲文雅的走丟,爸媽將氣撒在我的身上,怪我怎麼沒有看好妹妹,所以每次見到我,就會想到文雅,就會氣,就不想再見到我。
我想,那時候的我,是真的愛喫炒蛤蜊呀,因爲胖叔炒的蛤蜊,跟我六歲時喫到的爸炒的蛤蜊,簡直一摸一樣
每天沉浸在自責和不安當中,一天天長大。
原本上大學的時候,那麼喜歡設計,才報考了設計專業。
可是真的實習時,我忽然發現,原來自己,根本就沒辦法跟正常人一樣工作生活。
因爲我很清晰的記得,發工資的那一天,我興高采烈的拿着錢回到家,全部都交給我媽,還給她買了一條紫色的圍巾,就想着起碼能博得她高興一回。
這是我長這麼大,人生中賺到的第一份工資
可是,媽看着我高興的樣子,沒一會兒就掉了眼淚。
哭着跟我說,要是文雅在的話,一定也會像我一樣懂事,只可惜,不知道文雅還在不在這個世上,她是不是還有機會體驗跟我一樣的人生經歷,她是不是還在念書能不能自食其力賺人生的第一桶金
我記得,那天就在臥室裏,媽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實習結束後,我就再也沒選擇從事設計工作。
那以後我知道,如果我的妹妹找不回來,這輩子,我再也擺脫不掉這個陰影了。
所以我放棄了自己最喜歡的設計工作,選擇了去幼兒園當幼教。
那時候,我的設計專業課第一,多少人羨慕我的成績,都覺得我竟然參加了幼教這樣穩定又普通的工作,真的很可惜,可誰也不知道,我做幼教,是因爲過不了心裏的坎。
在幼兒園裏,看着那些三四歲的孩子,我就會想起四歲時走丟的文雅。
她也跟他們一樣的可愛。
每想一次,心裏疼一次,時間久了,也就會麻木。
心裏的負罪感,也就會減輕一些。
把所有對文雅的虧欠,全部都放在那些孩子身上,對他們好一點,就如同在贖自己曾經犯下的罪過。
如果不是後來管浩出軌,遇到陸立風,遇到陸子欽,我想,我不會離開那個幼兒園。
我想,我真的會一輩子放棄自己的夢想,用幼教這個職業,來贖罪。
大約是真的喝多了,就管不住自己得嘴了。
竟然在文雅回來的這一天,將這些年積壓的所有情緒,傾巢而出。
爸就狠狠的摸了一把面部,鼻涕和着眼淚道,“爸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小雅爸沒用爸這輩子,就是個失敗得人”
他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個巴掌,“孩子啊,爸錯了,你們就原諒我吧,小雅,只要你肯留下來,爸一定對你好,千倍百倍的對你好”他說,“爸知道,不管我做多少,都不能彌補過去對你的傷害,但是你相信爸,爸會盡全力對你好”
“你一定要相信爸”
文雅看着爸的目光,終於變了變。
title>咱再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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