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彷彿已經看到了結局。
“我愧對阿爸,愧對波啦!”
他拔出腰間的銀色彎刀,咬牙,想要向自己脖頸抹去。
就在此時,頭頂一股烈風撲至。
一股巨力打中自己手腕,手裏的銀刀“奪”地一聲激射出去。
弓仁喫驚的張開雙眼,只覺得肩頭一緊。
一雙巨大的鳥爪扣在自己肩頭,身體隨之向下一沉。
“你還不能死,走吧!”
頭頂上方,傳來那位詭異的聲音。
狂風捲起,化作巨大白鶴的鶴郎君,仰天一聲長嘯,雙翼撲打,抓着弓仁離地飛起。
耳邊只聽風聲大作。
弓仁下意識向下看去,只見下方戰場急劇變小。
地面上的人,從棋子,變做了螞蟻,變做了芝麻。
“走~”
白鶴口吐人言,抓着弓仁,向前方雪谷飛去。
……
咚!
鈍器入肉的聲音傳出。
一柄沉重的陌刀,從披甲的戰馬身上擡起,看着戰馬下的吐蕃兵還在抽動,復又砍了一刀。
噗哧!
吐蕃軍的鐵甲瞬間劈裂。
鮮血從衣甲縫隙裏噴涌出來,泅溼了一大片。
這一刀,不光勢大力沉,而且下刀極準,斬的乃是鐵甲結合的縫隙處。
崔器拔出陌刀,以刀柄拄地,微微喘息。
縱然他身高八尺,是唐軍中少有的力士,揮舞着陌刀與這些吐蕃重甲騎作戰了大半個時辰,仍感覺精疲力竭。
這還是吐蕃騎已經被蘇大爲用“火牛陣”給衝潰散的前提下。
陌刀軍上去,已經是收割潰兵的優勢。
隨着吐蕃大將軍旗落下,弓仁被那隻詭異救走。
失去建制的吐蕃騎幾乎瞬間崩潰。
少數重騎向前衝,撞上大唐重甲步卒陌刀隊。
被陌刀雪亮的刀鋒給碾碎。
剩下大部份吐蕃騎都掉轉馬頭,順着來路,狼狽奔逃。
吐蕃人的預備隊,直接集體掉頭,後隊變前隊,還未與唐軍接戰,便逃了回去。
與王孝傑部糾纏的五千吐蕃輕騎,見大勢已去,舍了王孝傑部,打馬飛奔。
被王孝傑率領越騎一陣追擊,擴大了不少戰果。
至於吐蕃軍左右兩翼的各部落混合而成的兩翼僕從軍,則是早先一步,被唐軍的左右翼重甲騎兵鑿穿。
這也是唐軍此戰最大的戰果。
這些僕從軍,基本成了唐軍的俘虜。
少量逃跑的,被唐騎追上一頓砍殺,拋下滿地的屍體後,餘部就像是馴服的牛羊,乖乖的拋了兵器,趴在地上等待唐軍捆綁。
戰爭仍在繼續。
蘇大爲下令唐軍主力就地休整。
重甲騎待熱汗出盡,才能解甲。
步卒和輔兵開始分發乾糧和熱水。
乾糧是依蘇定方之地,用雜糧曬乾磨成粉,摻水合成的囊餅。
一個個經過石頭炙烤,幹得跟石頭似的。
如此才輕便,能久放。
喫時用熱水泡一泡軟,能充飢。
如果有肉湯就更好了,味道還能上一個層次。
唐軍主力騎兵已經在休整,重步卒列陣兩翼防備着突發情況,輪流休息。
輔兵準備糧草和食物,同時打掃戰場。
剩下那些吐谷渾僕從軍,現在方纔顯出作用。
輪流縱騎出擊,去追擊潰逃的吐蕃人,擴大戰果。
整個戰場看似紛亂,卻井然有序。
“阿彌,喝口熱湯。”
安文生大步走來,將剛取到的盛在鐵碗中的熱湯遞給蘇大爲,指了指他的脣:“都乾裂了。”
“哦。”
蘇大爲這才從出神的狀態清醒過來。
不是安文生提醒,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可見方纔作戰時,他的心情也是極爲緊張,並沒有片刻放鬆。
“我還以爲你不會緊張。”
“身處敵國,步步都如履薄冰,怎麼可能不緊張。”
蘇大爲笑着,喝了口熱湯,嘴裏卻嘗不出什麼味道。
不過幾口熱湯下去,肚腹倒是暖和起來。
“總管!”
李謹行騎馬飛馳過來。
他方纔與薛仁貴分別率領唐軍左右兩翼重甲騎,出色的完成了任務。
要知道這一戰關係重大。
若贏了,這支臨時拚湊出來的唐軍,就能在吐谷渾草原扎住腳跟,繼續向吐蕃方向施加壓力。
若是敗了。
剛徵召來的數萬吐谷渾僕從只怕瞬間會做鳥獸散。
唐軍想要完整翻躍大非川逃回去,那就難了。
正因爲此戰無比關鍵,做爲唐軍精銳中的精銳,左右兩翼必須發揮出唐軍該有的實力。
最快速的將吐蕃軍的左右兩翼粉碎。
力求吐蕃人的左右翼不能威脅到蘇大爲的中軍。
開戰前,安文生和李博等人還擔心,李謹行資歷太淺,是否能充當左翼的任務。
但是蘇大爲卻力排衆議,點了李謹行的將。
事實證明,蘇大爲的眼光極準。
薛仁貴帶領的騎兵,就如他本人一樣,勇猛彪悍,所向無前。
幾乎是一路壓着那些吐谷渾人。
以三千破了吐蕃軍左翼近兩萬騎。
而李謹行,作戰風格不似薛仁貴那樣侵如烈火,但他打得極有章法,發揮出了唐騎的優勢,集中兵力攻擊一點,動搖敵人的陣腳後,抓住敵人露出的破綻,不斷衝擊。
終於將敵軍左翼衝潰。
“阿彌!”
阿史那道真巡視了一番戰場,騎馬回來道:“我剛看過了,戰場上基本沒有敵人,按我估計,吐蕃人的重甲騎傷亡有兩三千人,剩下應該還有四五千逃遁,另外他們有兩萬輕騎的建制還算完整,一起逃了。
後軍建制完整,約有一萬餘人,也跟着逃了。
吐蕃人還有一支人數大約五千的輕騎,向另一個方向逃了。
先前王孝傑部追擊了數十里,大概射落了百餘騎,加上之前作戰,這支輕騎應該還有四千五百上下。”
“我們本部人馬,損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