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數萬人的軍陣,被恐慌襲捲。
失敗的念頭,如同瘟疫飛速傳播。
在數裏之外,剛剛趕至的援軍大將折顏,一邊隨馬上下顛簸,一邊目瞪口呆看着前方的吐蕃軍陷入崩潰。
他根本沒看清是怎麼回事。
只見前方光芒一閃,蕃軍的雪山獅子旗墜落。
軍陣中大放悲聲。
出了什麼事了,莫非……
他的心裏咯噔一下。
“你……你是怎麼辦到的?”
薛仁貴策馬奔到蘇大爲身邊,難掩心中的震驚。
這寶弓,在自己手裏也屢立奇功。
當年九姓鐵勒叛唐,自己曾在陣前,以此弓接連射殺三員鐵勒大將,以致鐵勒人士氣崩潰,唐軍趁機進兵,大獲全勝。
在軍中,後來還依此傳出一段歌,叫着“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
那已經是極了不起的成就了。
但與今日蘇大爲的箭相比,卻又顯得黯然失色。
“阿彌,你怎麼能射這麼遠?”
薛仁貴向着蘇大爲急問。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剛好看到蘇大爲的側面。
他的眼睛仍牢牢盯住吐蕃人的軍陣,神情平靜,眼神裏透出灼熱的光芒。
“這些年,我的箭術沒落下,一直在提升,最早這弓箭,還是向阿史那道真和趙胡兒請教的,今天以趙胡兒所傳的箭術要決替他報仇,也算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我不是問你這個準頭,我是問,如何能射這麼遠?”
薛仁貴急道:“我自己試過無數回,最多射到你一半遠,爲什麼會差這麼多?”
“因爲這把弓……”
蘇大爲將手裏的巨弓遞還給薛仁貴:“它並非尋常的弓,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元炁附在弓身,對它的威力,有着增幅的效果。”
“元炁?”
“就是……”
蘇大爲欲言又止,搖頭道:“總之這弓上還有許多祕密,留待日後再研究吧。”
“你要做什麼?”
薛仁貴見他夾了夾馬腹,居然向着吐蕃的軍陣小跑接近,不由失聲問。
“仁貴,戰機到了,你若不怕,便隨我來。”
“你要做什麼?”
薛仁貴下意識問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
現在吐蕃軍陣已亂,建制混亂,確實是戰機。
當年自己射殺三員鐵勒大將,都令鐵勒大敗。
何況如今,蘇大爲一箭射死了吐蕃人的大將。
眼前數萬吐蕃大軍,正自羣龍無首的時候。
而後方趕來的援軍,要真正到達,只怕還需要一會。
就是這片刻的時間,給唐軍的突擊創造一個難得的時間窗口。
薛仁貴心念電轉。
蘇大爲早已催動龍子,手中降魔杵化作馬槊,向着混亂的吐蕃軍衝去。
“瘋子!阿彌瘋了。”
薛仁貴喃喃說了一句。
從他黑瘦的面龐上,兩眼亮起懾人的精芒,忽然哈哈大笑道:“我恰巧也是一樣的瘋子!”
他一手勒馬,一手持槊,向身後數百騎大聲喝問。
“有!”
“願隨將軍衝陣!”
“好!”
薛仁貴一聲爆喝:“我們隨總管,殺透這些吐蕃人!”
“殺!!”
戰馬長嘶。
僅剩的四百餘騎唐騎,隨着薛仁貴,隨着蘇大爲,向吐蕃軍衝去。
戰馬狂嘯奔騰。
四蹄飛踏。
周圍的一切都在飛速倒轉。
如同光陰。
這一次,包括薛仁貴在內,所有的唐騎都感覺十分輕鬆,彷彿熱刀插入牛油,毫無阻礙。
這一方面是吐蕃人軍心大亂,自相踐踏。
更因爲,在他們前面,有蘇大爲這位絕世猛將。
一直以來,蘇大爲在軍中,很少單獨衝陣,也很拋下大軍,做這種莽撞的事。
但這一次,他卻爆發出比薛仁貴更霸道,更不講禮的打法。
以自己爲箭鋒,狂飆猛突。
手中馬槊爆開萬點梨花。
所過之處,吐蕃軍一片人仰馬翻。
所有阻擋在他面前的敵人,皆被一槊戳穿咽喉。
身下的龍子,更是咆哮如雷。
蠻不講理。
一雙鐵蹄踹出,前方的吐蕃兵卒連人帶馬都被踹飛出去。
蘇大爲一聲大喝,手中長槊輪圓,彷彿鐵棒一般,左右開弓,橫掃千軍。
轟隆巨響聲中。
身邊一圈吐蕃兵早被狠狠擊飛。
巨大的戰馬和兵卒,在半空中已是骨碎筋折,死得不能再死了。
蘇大爲的前方,再沒有成建制的敵人。
整個戰場都亂成了一鍋粥。
他縱馬疾掠。
數裏的軍陣,被他生生殺透。
這一路闖過來,殺大小將領數十員,兵卒數百。
居然無一合之敵。
眼見前方那駕馬車在望。
馬車上釘着木架,趙胡兒傷痕累累的屍體仍釘在木架上。
說來弓仁之前想要斬掉趙胡兒的腦袋。
結果反倒是自己的腦袋被蘇大爲一箭爆頭,落個屍首不全。
世事之奇,莫過於此。
薛仁貴與數百唐騎緊追在蘇大爲身後,眼見他便要奪回趙胡兒的屍身,一時熱血沸騰。
“總管萬勝!萬勝!!”
蘇大爲早已奔至車旁,長槊一掃,將木柱掃斷,左臂輕舒,將趙胡兒身子一託。
那冰冷僵硬失去生機的感覺,令他心中一顫。
最親密的戰友,兄弟,現在我帶你回家!
他此時心中悲慟,非任何筆墨所能形容。
輕輕一帶,剛要將趙胡兒帶到龍子背上,便在此刻,一串骨珠映入眼裏。
那黑瘦蕃將,不知何時悄悄潛至近前。
趁着蘇大爲左手抓着趙胡兒,身手不便之際,突然一躍而起,雙手舉着彎折的鐵棒,對着蘇大爲當頭拍下。
口中同時厲喝:“殺了你!殺了你替弓仁報仇!”
該死的,弓仁可是論欽陵大將的兒子,是大相祿東讚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