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那邊的情報也要?”高大龍雙眼微眯:“這與長安局勢有何關係?”
“有關。”
蘇大爲簡單道:“我現在在巴蜀,而長安與吐蕃天竺的形勢,正如秤桿兩頭,會影響整個平衡。”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高大龍搖了搖頭:“我替你去辦。”
說完,他一閃身出了營帳。
帳內僅剩安文生和李博,做爲替蘇大爲掌管情報信息的幕僚,他們需要立刻將最近有用的情報篩選出來,呈給蘇大爲過目。
在擊破吐蕃後,蘇大爲這邊的情報系統,確實有些懈怠了。
原本屬於他手上的情報線,有長安都察寺的暗樁,有公交署,有思莫爾的商隊,還有高大龍手上統領的一批異人和前都察寺祕探。
最近一段時間,各方面的情報轉換,都遲緩了許多。
這並非情報網不力,而是人,在大戰後,緊繃的神經有所鬆懈。
以前每日一報,現在除非有大事,幾乎半個月才報一次。
而許多重要的信息,其實就藏在每日瑣碎的信息裏。
蘇大爲身體是後世的靈魂,與其相信直覺,不如相信“大數據”。
雁過留聲,凡是過往,皆有痕跡。
捕捉到關鍵痕跡”,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
“大兄,總管怎麼說?”
高大虎見自家兄長從帥帳走出來,面色有異,不由迎上去,低聲問。
“還能怎麼說?優柔寡斷,當斷不斷。”
高大龍眼瞳深處,隱隱有血芒閃動。
“他已經不是當年的蘇大爲了。”
“大兄,你怎麼這麼說他……”
“我說錯了嗎?”
高大龍冷笑:“當年他闖豐邑坊,入蘭池,破西突厥,做熊津都督鎮守百濟,跨海擊倭國列島,何等威風?他那些手段,那些不可思議蠱惑人心的本事,連我見了都嫉妒。”
說到這裏,高大龍自嘲的一笑:“我自詡聰明,但是在他那些手段下,卻覺得自己遠不如他的遠見。可是如今,你再看他……還哪有當年的樣子?”
“這麼說,總管是要奉聖旨行事了?”
高大虎吞嚥了一下口水,左右看了看,低聲道:“軍中氣氛有些不對勁。”
“能對勁纔怪了,就算是瞎子也知道,立蓋世奇功,不獲封賞,意味着什麼。”
高大龍眼中兇芒畢露:“朝廷從蘇大爲鎮百濟,滅倭國就開始在打壓,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如今他立這麼大的功勞,但大唐四周已經沒有敵人了,你如果是皇帝,你要怎麼做?”
“不至於吧……”
高大虎舔了舔脣,猛地想起,大唐如今打過東南西北,四方早已沒有能成氣候的敵人。
西域諸國皆臣服,遼東早已破滅。
北方突厥已煙消雲散,殘部併入大唐,成爲大唐的鷹犬爪牙。
至於南方,似天竺和一些小島,要麼就是廢拉不堪,要麼就是原始密林,瘴癘橫行,不適宜人居住。
總之在目力所及之處,大唐真的已經沒有敵人了。
這句漢代司馬遷的話,陡然自高大虎腦海中閃過。
“會不會……”
高大虎猶豫道:“朝廷不至於要對總管不利,畢竟總管與武后的關係……”
“他們真是親人嗎?”
高大龍摟過阿弟的肩膀,向旁走了幾步,掃了掃周圍環境,冷笑道:“他李世民連自己的兄弟不也說殺便殺了。”
高大虎覺得好像有點不對,但是有哪裏不對,一時又想不到。
“朝廷會不會是想將總管放到州府歷練一番,或者再磨勵一番,像蘇定方大總管,還有薛禮,聽說自貞觀後都冷藏了十餘年呢,一直到陛下登基,才獲重用。”
“你傻啊,只記得這個,卻不知道……”
高大龍狠狠勒緊他的脖頸,拉得高大虎站立不穩,向自己傾斜過來:“蘇大爲他是太子府的臣子,但太子,就一定能登基嗎?”
這話出來,高大虎瞳孔猛然收縮。
“大兄,你是說……這這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太子身體本就不好,幸虧蘇大爲找來葛洪替他診治,但葛洪年事已高,能保太子多久?”
高大龍眼中光芒閃動,隱隱帶着冷笑之意:“若蘇大爲在朝中,或許還能保住太子,但他若真的被踢到巴府,你覺得,這事就沒有變化嗎?”
高大虎張大嘴巴,被高大龍的一番“謬論”震驚得無已復加。
他想要反駁,但又覺得大兄的話甚有道理。
上一次太子的危機,便是蘇大爲所化解的。
陛下幾位皇子漸漸長大,遠的不說,就說李顯、李賢等人,身邊也聚集了一幫厲害人物。
難道這些皇子,對那皇位就真的沒有一點覬覦之心?
人是會長大的。
若想深一層,此次蘇大爲莫名受到朝廷如此對待,立下不世之功,連“獻俘誇功”都給免了。
這究竟是陛下的意思,還是朝中有人不希望蘇大爲回去呢?
越想,高大虎越覺得後背發涼。
他這時才發現,本以爲只是一道聖旨,但這背後的水,可謂深不見底。
他彷彿看到一個巨大的陰謀,如黑洞一般,要將蘇大爲連同太子一起吞噬。
“大兄,我們怎麼辦?”
高大虎回過神來,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若此次風波里,連蘇大爲都不能保全。
那他們這些跟着蘇大爲的人,則更加前途莫測。
“當斷不亂反受其亂。”
高大龍眸中血芒跳動,嘴角挑起,露出一抹狠戾笑容:“我記得,這次軍中,應該有幾個折衝府,是當年隨咱們一起徵倭的吧?”
“大兄,你的意思是?”
“當年蘇大爲在倭島,推行的可是‘不良人’制度。”
所謂不良人制度,乃是在戰地,以“不良人”爲名,將佔領地所募之兵,分成三六九等,只有最忠誠,立功無數的僕從,纔有資格加入。
這個提議,隨着蘇大爲在倭島推行的土地改.革制度一起推行,當時在倭島受到極大的擁戴。
可以說,正是靠着這一制度,瓦解了倭島本土皇室一系的貴族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