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喫驚的發現,整個木寨都是火焰。
烈火烤得空氣熾熱,刺痛的灼着皮膚,彷彿無數鞭子在抽打。
因爲火焰高溫,四周的空氣都有些朦朧和扭曲。
“賊你媽,人呢?”
他低罵一聲,雙眼已經看出來,木寨中又經過一番廝殺,地上的屍骨散亂狼籍,有些屍體被火焰燒起來了,發出哧哧的響聲。
有些中疫毒的怪物還沒有完全死透,被火舌舔舐着身體,發出陣陣抽搐。
大火烤着屍骸,那種味道讓人心生恐懼。
高大龍對此卻不以爲意,反而眯起眼睛,細細的嗅着。
他體內流着詭異蚺鬼之血,喪亂,殺戳,本就是他血液裏所崇尚的本能。
嗅了嗅鼻子,他的蛇瞳中閃過異彩。
身爲半詭異,他的嗅覺異乎尋常的發達,能從空氣中的氣味嗅出各種氣息,豐富而多彩。
他聞到,空氣裏有蘇大爲的氣味。
有那個小白臉明崇儼,還有那個異人孫九娘。
還多了一個陌生人的氣息,像是道士,有硃砂丹汞的味道。
這些氣味顯示他們現在都離開了,不在這燃燒的木寨中。
高大龍眼珠微動,正想鑽入地穴中,突然身體僵了一瞬。
背脊上的黑色鱗甲片片翕張。
有人來了。
有人在他身後。
這個人,他曾經見過。
熟悉的味道。
是誰?
腦中極力思考着,但身子卻沒動。
不能動,他被一種玄之又玄的殺機鎖定了。
一動,只怕會遭到雷霆痛擊。
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宛如天敵般恐怖。
化身蚺鬼後,他的腦子不如做人時靈光,思考起來有些艱澀,要不斷的與內心涌起的殺戳和狂戾搏鬥。
“蚺鬼,你爲何會在這裏?”
一個聲音,從身後輕輕的傳來,聲音柔和,彷彿老朋友見面打招呼。
但高大龍全身的鱗甲卻在這一瞬,全部立起。
危險!
啪!
一隻手,從後方突然扼住他的脖頸,將他整個人從洞中拔出。
泥石飛濺。
聲勢駭人。
高大龍化身蚺鬼後,本體有數丈長,十分巨大。
但此時被這人抓着,卻連一絲反抗都做不出。
整個身子都懸空起來。
只有半截蛇尾拖在地上。
“喀喀……”
他的脖頸氣道被扼住,無法呼吸,更無法說話,只有兩頰的鱗片拚命鼓張着,從喉嚨裏發出喀喀異響。
烈焰騰空,木寨被火舌擊倒,轟然倒塌。
天空中,猩紅的熒惑星,散發出血紅光芒。
……
玉竹杖點在孫九孃的丹田上。
彷彿有某種魔力將她吸住,整個人被懸掛在杖上。
綠朦朦的螢光從杖頭亮起。
這綠光順着孫九孃的丹田,一直滲透入她的筋脈。
可以看到一條條的光線,如電路一般,順着身體筋脈遊走,走過孫九孃的周身。
孫九孃的身體劇烈顫抖着。
從她的眼耳口鼻騰起黑色的煙霧。
張果玉杖猛地一頓,彷彿書法收勢。
噗!
孫九娘不由自主,張口噴出一口黑血。
那黑血一澆到地上,立刻發出“嗤”的一聲響。
地面彷彿被硫酸燒灼一般,化爲焦黑,騰起一股腥臭的黑煙。
張果屈指一彈,一道火星自指尖彈出,射中那團黑血,伴隨着噼啪炸響,將一切邪氣,煉化乾淨。
孫九娘身體軟軟向後倒去。
張果玉杖恰到好處一伸,將她腰肢一點,整個人被挑飛起來。
飛向清風的方向。
被清風小道童手忙腳亂的接住。
“毒已經逼出了,她傷了臟腑,回山以後,取我的九轉大還丹給她服下,調理數月,當能恢復舊觀。”
張果向清風交代一聲,又轉頭向蘇大爲和明崇儼道:“我要帶九娘回山,這就告辭了,至於這位……”
他的竹杖指向一直默不作聲,存在感很低的巫女雪子:“九娘這筆帳,來日再與你算。”
這番話,大大出乎明崇儼與蘇大爲的意料。
什麼叫九娘這筆帳?
難道孫九娘感染疫毒,與雪子有關?
可這一路上,雪子都是與他們在一起,並沒有單獨離開,哪有機會?
但以張果的道行,不至於說些無雞之談。
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廣宗道長。”
蘇大爲見張果欲走,忙向他叉手道:“晚輩有幾件事,想向道長請教。”
張果卻瞧也不瞧一眼,從破補丁的大袖中,取出一片剪紙,撮脣一吹。
那紙迎風見長,居然化作一頭青色大驢。
&nbssp;落地後,搖頭擺尾,撩起蹄子發出一聲“哧昂”叫喚。
活脫脫就是從食槽裏剛拖出來的一頭犟驢。
“把九娘給犟驢兒馱,咱們回山。”
“是,師父。”
清風道童依言將孫九娘送上驢背,回頭還衝蘇大爲得意洋洋的瞥了一眼,那意思是,我師父厲害,你們都是跳樑小醜。
明崇儼低聲道:“化符爲形,是役使鬼神的神通。”
這種道術,類似道家的六丁六甲,五鬼搬運。
神道教巫女雪子,也有一手化符爲夜叉和火鴉的本事。
但是張果能直接化作牲畜做運載工具,還是不可思議。
簡直是神仙一流的手段。
難怪能名傳後世,入上洞八仙之列。
眼見張果不想理自己,蘇大爲有些無語,方纔還笑眯眯的說兩人有緣,這一發現孫九娘出事,居然怪到自己頭上了。
護短也不是這個護法。
“果老!”
蘇大爲向他叉手鞠躬,態度極盡誠懇:“我與九娘是舊交,也盼着她能儘快恢復,沒想到果老竟有此神通。果老既在巴蜀修煉,當有道家濟世救民之心,如今這疫毒實在摸不着頭腦,若任其傳播,只怕整個巴蜀之地,盡遭荼毒,還望果老能點撥一二,若能救出百姓,蘇大爲今後定爲果老在巴蜀廣開廟觀,傳其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