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唐不良人 >第五章 隴右老兵
    開遠門前早已排了長長的隊伍,胡商們等着查驗通關文牒和貨物。

    厚重的城門邊,站着身披甲衣的城門衛卒,其中還有幾位西市署的署吏們一手持薄,一手持筆,站在兩側,面無表情的做着勘驗。

    “你,從哪裏來?”

    前方一名老吏爲一隊胡商做了登記,向後方的貨車一指:“車上裝的什麼貨,有多少?”

    一名穿着翻領青色短袍的胡商小跑着走上去,拍了拍一旁昂頭咀嚼的商隊駱駝,衝老吏笑眯眯的道:“我們從康國來,這車上,運的乃是波斯產的羊毛氈毯、各色皮貨,還有一些鯨油,共七車。”

    “去,驗驗。”

    老吏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一邊做着登記,一邊頭也不擡的道。

    在他身邊的幾名署吏上去,數了數車,然後抽查了一下貨品。

    “看過了,五車鯨油,兩車毛氈並皮貨,無誤。”

    老吏正要落筆籤可,突然皺了一下眉,擡頭掃過一眼面前略顯緊張的胡商,一雙渾濁的眼睛裏,透着如鷹隼般審視的光芒。

    “你們隨行有多少人?”

    “五十六人。”

    胡商陪着笑臉道。

    若是尋常人,聽完也就放行了。

    但是老吏做這一行已經有數十年,本能的感覺一絲不對。

    這麼多人手,就七車貨?攤去來回萬里的成本,這還怎麼賺錢?

    鯨魚油前些年行情倒是不錯,但這幾年隨着東邊鯨油供應的打通。

    來自倭國和三韓捕鯨船的鯨油,源源不斷的供給長安。

    這價格早已下來了。

    相比較下來,來自波斯的鯨油價高,且曠日持久,遠沒有東海來的鯨油行情好。

    老吏眉頭一皺,提筆打算在過所批上一個“未”字。

    意爲存疑。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響起。

    “老丈,行個方便。”

    一隻大手穩穩的抓住老吏提筆的手。

    老吏擡頭看去,一眼看到一個國字臉龐的漢子,站在自己面前。

    此人衣着甚是奢華,手上戴着大大的玉扳指。

    頭髮梳理得一絲不亂。

    一雙濃眉下,雙目細長而有神。

    鷹勾筆下,蓄着一口虯髯。

    說話間,帶着濃濃的晉陽口音。

    “王二郎。”

    老吏認得此人是長安西市有名的牙行掮客,在西市一塊甚是喫得開。

    西市胡商但凡走貨押運,尋庫租賃,訴訟關說,乃至買些奴僕,都是找的他。

    “老丈,這幾位是我的朋友,今兒初來長安,有些不懂規矩,有什麼你多擔待些,回頭我請老丈喫酒。”

    說話間,手裏早已不動聲色的塞給老吏一點東西。

    老吏先是一怔,在手裏掂量了一下,再看一樣胡商的駱隊,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放行~”

    話聲裏,提筆在過所上畫了個圈。

    蘇大爲就排在這隊胡商之後。

    看着胡商們吆喝着,牽着疆繩,將不斷咀嚼着草料,吐着白沫的駱駝慢吞吞的拉着前進。

    心裏總覺得有一絲異樣。

    “阿彌,你在看什麼?”

    “哦,我在看那隊胡商,他們車上裝的好像是鯨油。”

    “不錯,自從你弄出那個鯨油燈,現在鯨油已經是常用之物,胡商們見有利可圖,便都會夾帶一些。”

    安文生接口道。

    “你,你們,從哪裏來?”

    前方的老吏揚頭問道。

    看了下馬的蘇大爲和安文生一眼,感覺不像是商人,又問了一句:“不是西域來的商人?”

    “我們是唐人,之前出去公務,這是憑驗。”

    安文生伸手入袖,拿出公文憑驗。

    但誰知那老吏只是掃了一眼便道:“辦公務的?換個門,不能從開遠門進。”

    安文生聞言詫異:“這是什麼話,我數月前從長安離開時,並無這條規矩。”

    “這是近幾日才定的新規矩,開遠門只行胡商,其餘一律人等,從別門走。”

    “還有這樣的事?”

    安文生眉頭一皺,欲待不信,但又不好與這城門吏去爭辯。

    有道是小鬼難纏。

    或許,是真有這條規矩吧。

    這城門吏應當不會無緣無故亂說。

    安文生回頭向蘇大爲看去,心中好奇他怎麼一聲不吭。

    一眼之下,發現蘇大爲微黑的臉龐上,一雙濃眉微微皺起,目光一直盯着方纔入城的那隊胡商,似乎有些出神。

    “阿彌,這裏不讓通行,我們換個門入城。”

    “不。”

    出乎安文生的意料,蘇大爲一口拒絕。

    “我從小在長安長大,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規矩。”

    “你這是何意?”

    老吏有些不高興,向着城門內叉手道:“這可是聖人的旨意。”

    蘇大爲伸手拍了下有些懵逼的安文生的肩膀。

    上前去,靠向老吏,伸手道:“麻煩通融一下,我這裏備了些茶水請,請老丈喫茶。”

    他過去就是長安縣不良人,對於西市和城門吏的一些潛規則十分熟悉。

    方纔那夥胡商就是這麼混進去的。

    誰知那老吏卻警惕的看了他一眼,退後兩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蘇大爲的手一下僵在半空。

    神情閃過一絲尷尬。

    若是前些年在長安做不良帥時,三教九流無一不精,包括城門吏和金吾衛,上下蘇大爲都混了個臉熟,都能說上話。

    可今時不同往日了。

    徵吐蕃用去數年,這城門前的全是生面孔。

    想來人都換過好幾茬。

    沒有熟人,縱是想行“規矩”,人家也不敢收。

    “阿彌,算了算了,我們換個門就是了。”

    安文生在一旁勸道。

    他是不願多事。

    雖然從西面過來,從開遠門最近最方便,繞別的城門會多耗一些時間。

    但是犯不着和城門吏去計較。

    若是鬧開去,沒得讓別人看了笑話。

    按安文生的想法,蘇大爲最不計較這些,勸他一句也就是了。

    豈料這一次,蘇大爲卻十分執拗。

    一口道:“不行,我有事,一定要從開遠門走,誰也別攔着。”

    “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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