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大唐總章元年四月。
大唐正式有了“兩都”。
舊都長安,與神都洛陽二都並舉。
天下物議紛紛,有的說此舉乃是禍亂之源。
有的說,洛陽豐饒,又有運河之利,龍氣東移,乃是利國利民之舉。
無論如何,在這個熱鬧而紛亂的總章元年裏,大唐“日月”二聖東巡,已成事實。
爲賀東遷,聖人頒旨,即日起,洛陽解除宵禁。
百官與民同樂,大慶七日。
“去年元夜時,燈市花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川流不息的人羣中,隱約聽到一人吟出的詩句。
換來周圍人羣頻頻回首。
“這位郎君詩作的真好。”
“敢問郎君何名?可有婚配?”
“吾家有女待字閨中,不知郎君可有意?”
被一幫洛陽百姓攔住打聽的蘇大爲,不得不快步從人羣裏脫身出來。
“嘻嘻,阿兄,你剛纔樣子好狼狽啊~”
聶蘇雙肩顫抖着,雖然極力忍耐,卻仍發出噗嗤笑聲。
蘇大爲苦笑着看了她一眼:“你方纔還不是……快把面紗戴好。”
比起蘇大爲方纔的狼狽,聶蘇在街上,纔是引起轟動。
她的容貌哪怕在洛陽市集上,也是最引人注目的明珠。
方纔引來無數百姓駐足圍觀,不知多少浮浪子想要親眼一睹芳容。
還有一些高門大姓家的公子,也湊上來想打聽聶蘇的出身。
最後是蘇大爲拉起聶蘇拔足狂奔,又找了面紗斗笠把聶蘇的面容遮住,這才遮擋了無數視線。
就算如此,仍時不時的有路人的目光投在聶蘇身上。
哪怕看不見臉,光從她曲線曼妙的背影,還有身上透出的氣質,就惹人遐想翩翩。
“知道了,哥哥~”
聶蘇挽着蘇大爲的胳膊,故意拖長尾音,嬌糯可人的撒嬌道:“我與哥哥一同遊花街,別的妹妹不會生氣吧?”
“哥哥給我買糖葫蘆,洛陽女子不會喫醋吧?”
“哎,我挽着哥哥的手,其她女子不會生氣吧?她們好胸,不像我,只會心疼哥哥~~”
蘇大爲額頭青筋微跳:“你夠了。”
大概是因爲那次小蘇生病,蘇大爲給她講了阿難與石橋的故事。
現在聶蘇多了一個愛好,那便是纏着阿兄講故事。
其實哪有那麼多故事可講。
不得已下,也只有把前世一些見聞,說給聶蘇聽。
哪怕就是講過一些離經叛道的段子,小蘇你也不能這樣。
你這樣,與妖女何異。
待晚上回家,大棒伺候。
“走走,去白馬寺看看,那邊好熱鬧!”
“今日不光是大慶,還有沐佛節。”
周圍的人羣發出議論聲,長街上人流涌動,向着同一方向前行。
“阿兄,他們說什麼白馬寺?”
“哦,那是東都的沙門祖庭,香火十分靈驗。”
蘇大爲回着聶蘇的話道:“四月初八是沐佛節,又稱佛誕,是佛陀的誕辰,沙門都有法會慶典,以前你在長安時沒過沐佛節嗎?”
袖中的小手輕輕拉了拉蘇大爲的手指:“阿兄,我們也去看看。”
“好啊。”
今日本來就是帶着小蘇一起賞花燈,感受一下神都洛陽的氛圍。
如今聽她說想去看看白馬寺,自無不允。
不過等等。
“小蘇,你方纔說香火靈驗……你想求啥?”
“阿兄,別問了。”
聶蘇臉頰微紅,神情羞澀中又有些扭捏。
蘇大爲極少在她身上看到這種神色,不禁起疑:“有什麼事不能和我說的?”
“你忘啦,阿孃之前說的什麼?”
聶蘇跺了跺腳。
被她這一提醒,蘇大爲總算是記起來。
原來是爲了這件事。
不是別的,而是之前柳娘子搞出的烏龍。
前次聶蘇突然暈倒,而且還對一些食物十分忌諱,一聞就想吐。
抱孫心切的柳娘子簡直喜出望外。
爲此,還特意催促蘇大爲找女醫,又不顧眼睛,親自爲未來孫子納鞋底,縫小衣。
結果空歡喜一場。
精通女科的醫生看過以後,信誓旦旦的證明,聶蘇這身子,比少女還少女,簡直不像成過家的。
那一夜,長安東市附近的豪宅高門,似乎都隱隱聽到新晉開國縣男的慘叫聲。
據說是被柳娘子持着洗衣棒,攆了個雞飛狗跳。
自那夜起,柳娘子就病了。
患的乃是心病。
對着蘇大爲沒個好臉色,嘴裏念着不知有生之年,能否親眼看到孫子也世。
古人的情感是樸素的。
哪怕柳娘子沒念過書,也有一個傳香火的念想。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
如今既已成婚,你又不是在外領兵,家中如此美豔嬌妻,不給老蘇家添丁進口,實在說不過去。
若是無後,九泉之下,爲娘怎麼有臉去見你蘇家列祖列宗?
柳娘子只差要叫人教蘇大爲如何“努力”了。
聽說爲了此事,她還特地請教了道門中精於房中術的道長。
詢問什麼洞玄子十三技。
真個把蘇大爲弄了個後背生寒。
起先是懵逼。
接着是大怒。
真男人不能說不行。
老孃你這樣搞,簡直是不信我那方面很強!
大丈夫叔可忍,嬸嬸絕對不能忍。
聖人罰他禁足三月,剛好在家中補交作業。
可惜的是,一晃三月過去,聶蘇的肚皮還是沒動靜。
這就尷尬了。
幸好,此時遷都,一番忙亂,又趕上赴任兵部尚書,然後舉家遷至洛陽。
忙得雞飛狗跳,柳娘子一時也顧不上再催生。
這讓蘇大爲很是快活了幾天。
結果又被小蘇舊話重提。
一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生孩子的事,拜佛有什麼用。”
“可是阿兄你剛纔說香火靈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