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蘇遲疑的看向對方:“你……”
陡見此僧眼中隱隱透着紅光。
那光芒如此邪異。
連滿天日光,都無法壓制那深入骨髓的恐懼感。
“且隨貧僧,去往西方。”
僧人輕聲細語,伸出一隻手掌,向着聶蘇當頭罩下。
不對!
聶蘇心中劇震。
本能的就想要擺脫對方。
但就在這一刻,天地變色。
天空豔陽不在。
只有一輪金色的光環,當中隱見一尊佛陀,單掌下壓。
空空空~
聶蘇心念一動,自她身體四周涌來無窮無盡的雲煙,化作成百上千水球,包圍在聶蘇身周,細密如同諸天星辰。
這是聶蘇的領域。
看起來頗爲豔麗,一個個水球晶瑩剔透。
但其中藏着巨大的力量,足以將一切都撕碎。
那僧人,面對此景,卻是不慌不忙,口中長吟一聲:“諸佛無量,諸法無我。”
天空中日輪變化,由一,變爲三。
三尊佛陀,各執法印,凝結如陣,發出嗡嗡共鳴。
這一刻,天地都不見了。
只看到三尊大佛,身上透出無邊黑氣。
自那黑氣之中,彷彿如阿鼻地獄般,透着陰風慘慘,萬千哭嚎。
聶蘇臉色急變,嬌叱一聲,身周的水星如同星鏈一般一齊向着那和尚擊去。
無邊的黑暗洶涌而來,禁固了空間。
所有的水球,被凝聚在虛空中。
被黑暗吞噬。
聶蘇失去了對身體的感知。
只有和尚的聲音直透入心中。
“無眼耳口鼻舌身意,意識,剝奪。”
蘇府的下人,好奇的看向大門方向。
看到自家主母聶蘇,好像在與那和尚說些什麼。
但是好像又在發呆。
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然後和尚伸手抓向聶蘇的肩膀。
“大膽!”
僕役先是大驚,後是大怒。
下意識向大門撲動。
但那和尚只是向門內看了一眼。
聚在蘇府門內十數名僕役,頓覺天旋地轉。
倒地不起。
和尚正要抓住聶蘇肩膀,陡然有所感應。
口中大喝一聲:“唵!”
自聶蘇肩後鑽出幻靈猴頭,張牙舞爪,身形正急劇變大,將要化形。
被和尚真言一喝,慘叫一聲,彷彿被無形拳頭打中。
轟地一聲向後彈飛。
連帶着猴頭身上的金蝮蛇一起遭殃。
和尚這纔不慌不忙,將聶蘇抓起,負在肩上。
蘇府院內,橫七豎八躺滿了昏迷不起的僕役。
裏面的房屋,被飛射出的猴頭撞塌了三進。
從後院隱隱傳出下人的驚呼聲。
還有李博、李客等人驚疑的喊聲。
僧人微微一笑,負起聶蘇正要離去。
便在此刻,喵~~
不知從哪傳出一聲貓叫,聲音淒厲,充滿威脅之意。
僧人心中一動。
黃澄澄貓瞳中,閃爍妖異光芒。
……
辯法會場上,葉法善臉色陰晴不定。
手自袖中掐起指決。
暗自推演。
他擡頭看向對面的和尚。
天台宗、淨土宗、法相宗、三論宗、華嚴宗,白馬寺上部座小乘佛教,除了一個密宗,現今沙門幾大流派幾乎都聚齊了。
“爾等想做什麼?居然在此時,去惹蘇大爲……”
“葉宗主?”
身後,高道潘思正聲音傳來:“這些沙門……”
“今日之事不是衝着我們來的,我們不要強出頭。”
葉法善最擅推演天機。
此時擡頭向高塔上怒意勃發的任真子傳聲道:“任真子且下來。”
“葉天師?”
任真子緩緩散去身上雷霆。
向着對面結出法印的周秀深深看了一眼,壓下心中怒火。
將身輕輕一縱。
看臺中見到這一幕的文武官員,以及遠處觀辯法的百姓中,傳出一片驚呼。
但見任真子身輕如鴻雁。
腳下連點,隱有雷電光芒閃過。
那電光每閃一次,他的身形下墜之勢便緩一緩。
數息之後,輕輕落在葉法善等一衆道人中間。
“不要中了這些僧人的詭計。”
葉法善目光掃過衆真人,揚聲道:“今日之事,皆由聖人決斷。”
道人們統一意見時,沙門僧衆也沒閒着。
周秀法師大袖飄飄,如飛鳥般墜來。
半空中喝了一聲:“定。”
虛空中浮現金色“定”字,如同一片金雲,託着他的雙腳,輕輕落地。
擡眼看去,白馬寺三聖僧,以及其餘各宗法師,目光正一齊看向自己。
周秀雙手合什,低唸佛號:“幸不辱命。”
各僧衆目光交匯,原本都是高僧大德。
在這一刻,衆人眼中,透着無邊深邃。
……
濃煙滾滾涌出。
在一片霧氣裏,隱隱聽得毒蛇吐信一般的噝噝異響。
陰邪入骨。
黑貓小玉靜靜的蹲伏在牆頭,雙眼中閃過警惕、恐懼、怨毒種種複雜情緒。
在小玉的肚腹上,有一道殷紅淒厲的傷口。
濃烈的水元氣,正聚在傷口,加速彌合。
顯然,這傷,是那妖僧留下的。
整個蘇府大門前的巷陌,傾塌崩碎,化爲一片廢墟。
這個破壞,卻不是小玉造成的。
涌起的黑霧,無比妖異,是詭異帶起的霧氣。
煙幕中,漸漸走出一個半人半蛇的怪物。
高大龍。
他下半身還是人形,但一顆腦袋,已化爲蛇首。
青黑色的鱗紋自鼻尖,一直蔓延至脖頸。
一雙眼睛,化爲血色猩紅的豎瞳。
蛇嘴張開,口吐人言:“放下聶蘇,否則,死。”
在他對面十餘丈外,月白僧衣的和尚微微一愣,繼爾微笑起來:“詭異?有意思,莫非這開國縣公,竟和詭異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