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虎聲音顫抖。
他不敢走上去,他害怕。
房間裏,充滿了血腥氣。
有殺氣餘韻未消。
端坐不動的高大龍,就在這時候,回頭奇怪的看了兩人一眼:“你們怎麼了”
“大......大兄”
高大虎一臉驚駭,差點跳起來:“你沒死”
“我我好端端的死什麼”
高大龍莫名其妙,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哦,你們以爲蘇大爲對我動手”
說着,他不由大笑起來。
似乎在笑弟弟與小桑想像力豐富。
“大團頭,我方纔隱約聽到蘇大爲說什麼,借頭一用,還有那血......”
“你傻了嗎”
高大龍摸了摸鬍子,喝了一口酒。
“那血是蔡芒的。”
“蘇帥那包東西......”
“東西是昨天我與蔡芒交手時,被他用烈焰炸斷的一截尾巴。”高大龍神情自若的道:“蘇帥向我提了一個計劃,我覺得可行,便把尾巴交給他,配合他行動。”
停了一停,他看了一眼小桑:“就算蘇大爲真要我這顆腦袋......你們忘了我是什麼身份我可是詭異,是蚺鬼。只要這身體有一塊沒被消滅,我便能英靈不滅,再次重生,借頭與蘇大爲又如何”
說到這裏,他想起方纔的事,不由失笑。
蘇大爲當時說:“所以請借你頭顱一用。”
高大龍:“你是不是傻,給你條尾巴,你先湊合着用吧。”
哈哈,先前被他說的故事繞得雲裏霧裏,好不容易扳回一局,看着蘇大爲當時一臉喫鱉的樣子,這心裏,莫名的暢快起來。
所以......
“大虎,你以後,要多讀書啊。”他語重心長的,對一臉懵逼的弟弟道。
高大虎現爲大理寺的差役,自然不能久待。
等他走了以後,高大龍衝小桑點點頭。
後者沉默着走出去,帶上房門。
高大龍轉身,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人。
那人就潛藏在高大龍身後的陰影中,彷彿與黑暗融爲一體。
“來了多久了”
“剛到。”
“你都看到了”
“不該看的沒看。”
也就是說該看的都看到了。
高大龍眼中閃過一抹兇戾,低沉着嗓子道:“你們的目地是什麼”
“目地那當然是......”
那人走了上來,將手按在高大龍的肩上。
後者的喉嚨裏發出威脅似的咆哮。
“放心,我們是......同類。”
“同類嗎”
高大龍眼睛變成豎立的蛇瞳,冷笑。
“我可從沒承認過自己是詭異。”
“但你身上有蚺鬼的血,也可以說,你現在就是蚺鬼。”
那人笑道:“若我們不出手幫你,下一次太史局再找上來,可就沒那麼容易過了。”
“那是我的事,而且,我總覺得,你跟蘇大爲好像認識。”
高大龍目光閃動,那目光中,透着難以描述的深邃。
蘇大爲提着那個布袋,沒有急着行動,而是先回了一趟家。
幾天沒回去了,真有點想念聶蘇和阿孃。
如今這個案子也到了關鍵時候,要是真能成功僞裝成蔡芒混進去,這件事就有了八成把握。
畢竟,有上一次混入新羅使團的成功經驗打底。
當然,整個案子還有許多難解的地方,但那些,對蘇大爲來說,都是細微末節。
他自認已經抓到了最關鍵的部份。
有些話,其實他沒與高大龍說透。
除了之前那些推論,昨晚,他做的最重要的事,便是翻看安文生借給他的那本始皇巡記。
從那些被安文生稱之爲怪異志的故事裏,他得到一個大膽的推測。
如果那個推測是真的,不但能解釋倭人爲何參與進來,還能解開蘇大爲心中另一個疑團。
本來他是想跟高大龍說的,但是話到嘴邊,臨時又改了主意。
總覺得,高大龍在裝傻。
先前自己說找他借個“投名狀”,他居然早就準備好了斷尾,這廝明明把一切都想好,想透了,方纔卻裝傻充愣。
不知道高大龍心裏打的什麼主意。
蘇大爲搖搖頭,把這件事先放在一邊。
剛走進宅子大門,迎面看到安文生,正躺在一張胡凳上,手邊擺着果子、零食,旁邊坐着聶蘇,地上蹲着黑三郎,一副快活的樣子。
“我去,老安,你們在幹嘛”
原本,按蘇大爲的想法,自家宅子此時應該是嚴陣以待,黑三郎、小玉,還有安文生、聶蘇,都要提高着警惕,防備着鄧建報復。
但實際看到的畫面,卻是安文生好似在自家後院渡假一樣,說不出的逍遙自在。
“哥~”
“安帥,你這是在休沐嗎”蘇大爲忍不住道。
“別酸,我知道你這是嫉妒。”安文生笑了笑:“我今天已經卸任了,手下那些不良人,以後就拜託你照顧。”
“哥哥。”
聶蘇已經挾着一陣香風撲了上來,摟住蘇大爲的胳膊搖晃着撒嬌道:“這兩天怎地都不回來,阿孃都問起好幾次了。”
“有件案子要查,我讓二哥幫我帶了口訊的。”
聶蘇仰頭,一雙眼睛亮閃閃的:“你再不回來,阿孃怕是要急壞了。”
黑三郎也鑽過來,把一顆大腦袋親熱的往蘇大爲身上蹭了又蹭。
前方,聽到動靜的柳娘子,已經匆匆趕來,身上做事的圍裙都來不及取下:“臭小子,你還知道回來啊我都要上衙門去要人了”
“阿孃。”
蘇大爲苦笑,只得好好把老孃和安撫住。
安文生想走,卻被他一把抓住:“別急着走,安帥,陪我喝兩杯。”
“你這惡賊,我看找我喝酒是假,要我幫你辦事是真。”
“自家兄弟,酒要喝,事情也要辦。”
“你無恥的樣子,頗有我師父的風采......”
安文生無語道。
“你師父,袁守誠不急,咱們邊喝邊聊。”
安文生本來以爲等到了蘇大爲就能走了,結果硬是沒走成,在蘇大爲的熱情招呼下,倆人在房間裏的熱炕坐下來。
聶蘇倒是很想陪着蘇大爲,但是被柳娘子硬拖出去了。
用柳娘子的話說:男人談正事,女人少摻合。
炕上有一方小桌,桌上擺着幾個小菜,還有兩壺酒。
蘇大爲對面坐着安文生,另一頭坐着周良。
在炕下,屋子一角還趴着黑三郎。
一雙黑幽幽的眼睛,盯着蘇大爲,面前那份肉骨頭。
“黑三郎。”
蘇大爲從肉骨裏挑了個大棒骨扔過去。
黑三郎跳起來,一口咬住,扭着屁股快活的跑出去。
“你家狗都成精了。”安文生忍不住道。
蘇大爲搖搖頭,從懷裏摸出那本不知什麼皮製成的始皇巡記,雙手推到安文生面前:“這本書還給你。”
“看完了”
“嗯,你是不是想問我有什麼發現”蘇大爲給周良和安文生倒上酒。
“這酒要熱着纔好喝。”周良在一旁說了一句,起身去找來火爐和熱酒的瓷鉢,將一壺酒放在水裏,在爐火上慢慢溫着。
“阿彌,別賣關子了,你那案子到底有什麼進展”
“我見到高大龍了。”
蘇大爲將之前的事簡單的說了一下。
“昨晚我將這本雜記細細看過一遍,裏面有個說法,讓我感興趣。”
“是什麼”安文生有些詫異。
這本書他自己也曾看過,裏面記載的都是些傳說怪談,並無可信處。
蘇大爲將酒杯放下道:“裏面提到韓終和徐福都出海了。”
“這個大家都知道,怎麼了”
“那麼他們出海是去了哪裏呢”
燭光下,蘇大爲的雙眼黑黝黝的,顯出幾分神祕。
大唐太極宮,原爲舊隋的大興宮,太宗與李治朝前期皇室都居住在此。
整個太極宮的規模宏大,東西寬1285米,南北長1492米,是後世故宮的三倍。
宮內主體建築採用“前朝後寢”的原則,以朱明門、肅章門、虔化門等宮院牆門爲界,把宮內劃分爲“前朝”和“內廷”前後兩個部分。
朱明門、虔化門以外屬於“前朝”部分,以內則爲“內廷”部分。
此時,在內廷的立政殿內,一位身着華服的麗人,正佇立在殿門前,臉色不豫。
“皇后。”
“陛下去了哪裏”
王皇后俏面籠霜,冷冷的問。
她出身於太原王氏,高祖父王思政是西魏將領,官至尚書左僕射;父親王仁祐貞觀年間擔任羅山縣令。
王氏與唐朝皇室系舊親,唐高祖李淵之妹同安大長公主同安公主是王皇后的叔祖母,王皇后的母親魏國夫人柳氏的叔母是唐高祖外孫女。
因此王氏既是西魏重臣後裔,其父母兩族亦都是唐朝皇室姻親,也屬於關隴貴族軍事集團。
“稟皇后,陛下去蕭淑妃那邊了。”
“果然又是這個賤婢”王皇后目光一冷。
蕭淑妃深得陛下喜愛,已經爲其生有一子兩女。
而做爲皇后的王氏到現在還無所出,這令她感到一種難言的嫉妒與危機感。
王皇后緊咬下脣,來回踱了幾步,忽然回頭道:“聽說陛下前陣子去了感業寺”
“是。”
“本宮記得,感業寺裏,有個叫武媚孃的,是太宗時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