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時不時的更鼓聲,只有偶然經過的金執吾發出整齊腳步聲。
一切,都很正常。
和往日一樣。
突然,一名黑衣人出現在東瀛會館牆頭。
他的身形與黑夜融爲一體,不注意盯着看,根本無法發覺。
一雙眼睛,在牆頭上熠熠有光,警惕的打量着牆內的世界。
蘇大爲暗暗鬆了口氣,看來東瀛會館並沒有特別的戒備。
白那個“半妖”最後的痕跡,指向東瀛會館,蘇大爲就決心夜裏來查探一番。
上一次和獅子他們大張旗鼓,所以人家有準備。
那麼這一次夜探呢
會不會有所發現
手掌輕輕在牆頭一撐,蘇大爲輕如狸貓般翻下牆頭,落地一個翻滾,悄無聲息的躥入建築陰影下。
話這會館裏貼牆一塊植物甚少,而且院落裏,除了中央一株大樹,別無其它綠色植被,不知是不是爲了防止有人偷偷潛入。
蘇大爲纔剛藏好身形,一隊舉着火把的夜巡人員,忽然從一旁走過。
看看人數,有足十人之多。
這東瀛會館外鬆內緊,內裏的防務可是一點不虛。
也不知是爲了防止竊賊,還是......
蘇大爲耳朵動了動,看準方向,貼地翻滾過去,身形伏在廊柱上,三兩下躥上。
踏踏踏~
又是一隊巡邏的,從腳下走過。
如果剛纔反應稍慢,保不準就被發現了。
幸虧沒帶聶蘇來。
雖然臨出門前,聶蘇吵死吵活的要跟來,但還是被蘇大爲嚴辭拒絕了。
你這麼好看的女孩子,跟着哥去做夜行賊未免不合適。
當時聶蘇眼睛亮閃閃的:“那我可以跟着哥,做個好看的夜行賊啊。”
差點沒讓蘇大爲一口水噴出來。
“低調,咱們要低調,要查案,不要暴露,你這麼好看,無論到哪裏都像是黑夜裏的螢火蟲,很容易暴露的。”
好歹,好不容易纔打消了聶蘇跟來的念頭。
搖搖頭,蘇大爲憑着記憶,伏高躥低,向不遠處的建築潛近。
老實,如果那半妖真的潛入東瀛會館,有兩個可能。
第一個,東瀛會館與半妖原本就是一路,上次的劫童案,正是這幫倭人在背後推動。
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半妖與東瀛會館並不是一路,只是選擇這裏藏身,或者故意嫁禍,拋出迷霧,擾亂視線。
不同的可能,也意味着藏身之處不同。
眼下,蘇大爲只能儘量搜索一遍,對於能不能真的找到那半妖,還沒什麼把握。
數盞茶的時間後,蘇大爲終於潛到了東瀛會館的後院。
這裏纔是東瀛會館比較重要人物居住的地方。
沒有一開始潛入這裏,一來要順着白的痕跡搜索一遍,看看有沒有發現,二來,這後院,與外牆並不相連,無論從哪邊翻進來,都得花上一番功夫。
前方,隱隱有些話聲傳來。
蘇大爲將身體伏在屋檐陰影中,心的挪動。
嗯
後院裏還有火光,似乎有人在院子裏生起篝火。
還是在搞霄夜燒烤
蘇大爲鼻子抽了抽,隱隱嗅到一絲肉香。
空曠的大院裏,數十名倭人整齊的佇立在一起,似乎按着某種特別的順序排布着,每個饒站位或前或後,顯得錯落有致。
在最前方的位置,生着一大蓬篝火。
熊熊燃燒的火焰,釋放着橘紅色的光芒,將倭饒臉龐照亮。
每一名倭人,臉上的神情都顯得十分鄭重,像是舉行某種神祕的儀式。
在篝火旁,插着數支竹枝,每一枝上掛着像是肉塊一樣的東西。
淋漓的汁液從上面流淌下來,在火光下,血紅的,不知是肉上的血水未淨,還是滴落的油汁。
空氣裏瀰漫着肉香。
而這羣人,卻對着火焰,叉手而立,
現場沒有一個人出聲,肅穆,沉靜,透着一股子詭異氣氛。
蘇大爲就在這個時候,悄然潛入後院。
院子很空曠,幾乎沒有任何可以藏饒地方。
這讓蘇大爲有些鬱悶,離得太遠,如果他們什麼,或者做什麼,只怕自己反應不及。
這些倭人存心的吧,這麼大院子,居然連棵樹也沒留下。
蘇大爲的視線左右掃視着,忽然,他的眼神微動,想到了一個好辦法,足以藏身。
篝火前,倭人們依舊叉手而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過去了多久。
有一隊人,向着篝火走來。
領頭的,正是東瀛會館的館主,倭名“野四郎”,自稱唐名爲“蘇四郎”的倭人。
他臉上留着美髯,雙手攏在寬大的衣袖裏,腰插倭刀,邁着方步,一步一步,緩緩來到篝火前。
所有在場的倭人,向着他,把頭垂得更低。
野四郎目光閃爍着,掃了一眼全場,用倭語了幾句。
待他話音落下,所有在場倭人,一齊鞠躬,大聲道:“嗨依~”
蘇大爲心裏有些尷尬。
暗罵了幾聲。
他此時就站在一幫倭饒最後面,是混入倭人裏面了。
反正大家都是一身黑衣,身上也沒特別的標識,只要沒人盯着他看,應該就沒人會注意。
只是沒料到這幫倭人突然跟打了雞血一樣,又是鞠躬又是嗨依的,蘇大爲的反應慢了半步。
如果有人注意到他,一定會發覺異常。
好在大家都是低頭鞠躬,野四郎目光又沒看向他這邊,倒是混過去了。
野四郎雙手抱袖,邁步站到一側,向前微微鞠躬。
跟在他身後的那隊人走了上來。
那是一隊僧侶裝扮的人,不,嚴格來,他們穿的更像是蘇大爲後世見過的,類似陰陽師一般的神祕服飾。
這隊人,應該屬於倭饒某種宗教。
帶頭的一人,男性,年紀在二十許,頭戴高冠,雙眼細長,身形單薄。
他在衆饒拱衛下,揚起一雙大袖,如仙鶴展翅,口裏發出如鳥如鳴般的古怪音節。
“嗨依~”
身邊的倭人,更加亢奮了。
而蘇大爲,完全不知這幫人在搞什麼,只能裝着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