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隨即背後響起無數破風之聲,追勢甚急。
冷汗從蘇大爲的額頭滲下來。
他心裏還有一絲清明,明白拖延下去局勢對自己不利。
此時是深夜,又因爲一路馬車過來,並不清楚這裏是長安哪個角落,何況背後還有雪子和高建等人窮追不捨。
最麻煩的是,自己還中了苩春彥的“香毒”。
毒,這種東西蘇大爲以前根本沒太多瞭解,哪知居然會在這裏栽跟頭。
不好。
他的心裏一突,感覺全身的力氣就如潮水般飛快的消退。
腳下落地點,就像是踩在沙灘上,不,就像是踩在棉花上越來越軟,越來越無力。
這是毒性發作了。
身體的血液像是陷入漲滯,像是落入了沼澤。
蘇大爲心中大驚,聽得背後傳來苩春彥的冷笑音:“還不乖乖束手就擒”
咻~
就在此時,破風聲響起。
蘇大爲腳下一軟,身體就勢滾出去,貼地昏頭暈腦的不知翻滾了多少圈,才勉強站起來。
前方,一堵高牆攔路。
原來慌不擇路之下,居然鑽入了一條死衚衕。
如果在平時,輕身一個縱躍就能翻過去。
但此時對他來,卻是千難萬難,連想奔跑的力氣都用完了。
心裏苦笑着,他緩緩轉身。
一支白色的羽箭如狗尾草釘在地上,箭尾兀自“嗡嗡”顫動。
遠處,巫女雪子把手裏的弓緩緩放下,顯然這一箭是她放的。
她用的弓不是慣用的東瀛大弓,大概是從新羅花郎那裏借來的,否則剛纔這一箭,必然射中蘇大爲的背心。
苩春彥與高建、舒先生等人已經追上來。
這時候,他們反倒不急了,一個個帶着勝券在握的笑,緩緩逼近。
死衚衕,背後和兩邊都是高牆,又有這麼多人圍上來,無論是誰都不可能逃走。
這裏,就是“絕地”。
“好險,如果不是先中了我的紅手酥,只怕真被他逃掉了。”苩春彥舔了舔脣,眼裏光芒閃動:“但是中了紅手酥還能跑這麼久,此人體力氣脈之悠長,絕非無名之輩。”
高建目光冷厲:“他到底是什麼人”
舒先生獰笑一聲,大步上前:“抓住審問一番不就知道了。”
“等等。”
蘇大爲突然開口道:“我有一個問題。”
舒先生腳步微微一頓,回頭看向高建,卻見他身側的苩春彥嬌笑道:“哦,你有什麼問題”
蘇大爲喘了口氣,右手撐住牆,令自己身體站穩一些:“你先前被我抓做人質,要與我談一筆生意,還算數嗎”
苩春彥臉上神情一愣,繼爾掩嘴咯咯笑起來:“你這人,是不是傻啊,奴家不過是爲了讓毒性發作,故意拖延時間罷了。”
“懂了。”
蘇大爲點點頭:“謝謝。”
謝謝
苩春彥頓覺滑稽,自己遇上的,莫非真是個傻子
沒等她想明白,耳中突然聽得一聲犬吠。
“不好”
衆人只聽到舒先生髮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吼聲,接着是一聲淒厲的貓劍
喵~
陽光從窗口透進來。
無數微塵在光芒裏舞動着,忽上忽下,一刻不停,像是蘊含着某種地至理。
舒大爲盤膝端坐在牀塌上,雙眼微閉,一動不動。
如果不是久久的,他的腹丹田會起伏一次,幾乎讓人以爲他變成了泥塑木偶。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皮膚比往日要蒼白一些,只有被陽光照到的地方,才略微有些暖色。
一片寂靜中,意識終於從空寂虛無的識海深處,一點一點的回到現實。
當意識恢復清醒時,昨晚經歷的一幕幕,如電影般從頭腦裏劃過。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夜間,但過程起伏跌宕。
從潛伏刺探消息,到抓苩春彥爲人質,又被對方用毒翻盤。
雙方明面上爭鬥,暗地裏各自精心算計,其驚險程度遠非筆墨所能形容。
蘇大爲長長呼了口氣,忽然感覺照在臉上的陽光,變得有些......
癢癢的,不對。
他猛地張開眼睛,卻見自己的聶蘇,不知什麼時候拿了根柔軟的草葉,在自己臉上輕輕撓動着。
見蘇大爲張眼,聶蘇忙跳下牀,衝蘇大爲吐了吐舌頭:“哥,你醒啦。”
“蘇,你又在玩什麼。”
蘇大爲摸了摸臉,那上面像是被螞蟻爬過一樣,又癢又麻。
“不是你讓我叫你的嘛,要是過了時間,阿孃過來看到又要問,你昨晚讓我不要跟阿孃。”
“是是是~”
蘇大爲忙下牀,上前按住聶蘇的雙肩:“昨晚的事,一定不能告訴阿孃,免得他擔心。”
“嗯嗯。”
聶蘇乖巧的點點頭:“我答應你,不過......”
她的眼珠兒轉動幾下,嘻嘻笑着:“再有這麼好玩的事,你還帶上我。”
“不行,太危險了”
蘇大爲斷然拒絕。
“你......你昨晚不是答應了嘛。”聶蘇有些急了:“再,昨晚要不是我帶黑三郎和玉去救你......”
“瞎,哥哥我是讀書人,讀書饒事,能叫救嗎那叫江湖義氣。”
蘇大爲不由分,將聶蘇推得轉向門外,再將她一口氣推出房間:“我要換衣服了,你去外面等着。”
“哎”
聶蘇有些懵,聽得門在身後“嘭”的一聲合上。
她站在門外,咬着食指,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
“什麼叫讀書饒事哥哥什麼時候成了讀書人江湖義氣......又是什麼”
可憐的聶蘇還不知道已經被自己給忽悠瘸了。
蘇大爲頗有些自得的笑了笑,想到了昨晚,他的臉色又緩緩沉下來。
這事,不算完。
無論是案子,還是昨晚的場子,自己都得找回來。
還有安文生交給自己的事。
苩春彥......
早晚會把這娘們抓捕歸案。
他搖搖頭,手腳麻利的換上常服,然後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