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唐不良人 >第六十三章 七品異人
    瘦削的中年男人用絲帕捂着口鼻,從刑房裏緩緩走出。

    他並不喜歡裏面的味道。

    太重的血腥味,還有一種肉類腐爛黴變的古怪氣息。

    已經是永徽三年的十一月了,長安的夜特別涼,在這牢房裏,則更多了絲陰冷。

    彷彿無數在這裏慘死的人,冤魂不散。

    中年男人站在刑房外靜靜等候着,絲帕一直輕掩在口鼻處,兩眼凝視着空氣中一點,眼瞳一片漠然。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片刻之後,刑房內響起了熟悉的刑訊拷打聲。

    皮鞭抽在人的皮肉上,發出響亮的脆響,還有激烈的鐐銬撞擊聲,人在極端痛苦下發出的悶哼聲。

    瘦削的中年男人揮了揮手,早有一旁等着伺候的獄卒,殷勤備至的替他端來胡凳。

    他就坐下,兩眼微微閉起,彷彿在閉目養神。

    那些拷打聲,刑具器物之聲,全都充耳不聞。

    半個時辰後,刑房裏的聲音終於停下來,從裏面響起林老大沉重的腳步聲。

    中年男人這才張開雙眼,朝刑房大門看去。

    林老大喘着粗氣走了出來,他的胸膛微敞,露出胸口一片結實的肌肉。

    雙手上,還有脖頸上,都沾有點點血跡。

    走出刑房時,林老大忍不住擡手擦拭了下額頭上的汗珠子。

    雖然已經入冬,但剛纔的刑訊,卻讓他弄出騰騰熱汗。

    剛做完這個動作,突然察覺有一雙眼睛向自己看來。

    林老大忙加快腳步走上去,對着站起身用白帕捂着口鼻,雙眼冷冷向自己看來的中年男人,林老大無奈的搖了搖頭。

    “沒說”

    “什麼也沒說,昏死過去了。”

    林老大嚥了下口水:“大人,剛纔那刑,就算是鐵打的也會招了,他會不會是真的不知”

    “你眼瞎了嗎”

    中年男人冷冷的打斷他:“我真懷疑你這個獄頭是怎麼當到現在的。”

    一句話令林老大的臉龐瞬間漲紅,訥訥不敢言。

    中年男人用絲帕輕輕在臉頰旁擦拭着,不緊不慢的道:“普通犯人受刑,只有兩個反應,要麼疼痛難忍,受刑不過,胡亂攀附,只求免除痛苦;要麼就將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可剛纔,你聽到他喊叫了嗎”

    “呃”

    “由始至終,他都在堅忍,這樣的意志力,絕非常人所能及

    他心中,一定藏一件大祕密,纔會如此嘴硬。”

    瘦削中年男人陰冷一笑,將手裏的絲帕隨手隨在地上,就像是丟掉一件不要的廢物。

    “大,大人,我”

    “對付這般人物,用你這牢頭,看來是差了些。

    不急,過幾天,我再找個人來。

    先把他帶下去好生看管,如果傷勢重,就延醫用藥,不要讓他出什麼岔子。

    我先走了。”

    “是。”

    林老大心中暗凜,忙低頭鞠躬,恭送中年人離開。

    良久,直到聽不見腳步聲,他才小心翼翼的擡頭。

    背心上,已被冷汗浸溼。

    “老大。”

    一幫獄卒戰戰兢兢的上來,七腳八舌道:“這位大人,究竟什麼來頭”

    “就是,剛好端好大的架子”

    林老大瞪眼道:“忘了教你們的規矩了不該問的別問,都散了,把人犯擡下來,找兩個人送回牢房。”

    片刻之後,一身鮮血淋漓的蘇大爲被兩名獄卒拖進牢房,粗魯的扔到鋪着乾草的地上。

    一陣鐵鏈響聲,牢門重新鎖上。

    林老大站在門外,看着其他人退出去,衝身邊尖嘴猴腮的一名獄卒道:“小六子,你過去,替我看着,別讓人靠近。”

    小六子聞言用力點頭,也不多話,轉身去了。

    這名獄卒是他的義子,也是在這長安獄中的心腹。

    林老大之所以是林老大,絕不光是靠着一手刑名,這獄中上下,被他經營得跟鐵桶一般,等閒人插不進手。

    喘了口氣,林老大從牆角拖過一張胡凳,一屁股坐下,從腰裏掏出一塊手帕,在臉上脖頸上抹着汗水。

    “受刑的不累,用刑的差點沒累死,你這身體難不成真是鐵打的。”

    他喘息道。

    話音剛起,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蘇大爲突然張開雙眼。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幽暗中,猶如獸瞳般懾人。

    他翻身坐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雙手還有身上的傷,自嘲道:“林老大,你這手用刑的功夫,真不愧是一絕。”

    看蘇大爲現在的狀況,只能用“悽慘”來形容。

    胸背上一條條鞭痕,腫起一指寬的淤腫,縱橫交錯,猙獰異常。

    還有皮膚開裂,血肉翻卷。

    有些傷口因爲失血過多,露出的皮肉如魚生般,呈現出慘白色。

    更別提肩上兩個血洞,還在汩汩淌着血水。

    一聽蘇大爲的話,林老大就翻起白眼,跺腳罵道:“賊你媽,若不是爲了護着你,老子用擔這殺頭的干係你身上那些傷看着嚇人,都特麼是皮肉傷,老子下手有分寸,要害都避過了,將養十天半個月,保證你生龍活虎。”

    蘇大爲點點頭:“這次我承你的情。”

    林老大的話沒錯,自古,刑訊就大有學問。

    甚至更甚於杵作和後世的法醫。

    這妥妥的是技術活。

    同樣的犯人,受刑的輕重全憑用刑者的心意。

    他可以讓你看起來悽慘無比,身體都被刑具拷問得快要支離破碎,鮮血淋漓,但實際上只傷皮肉不傷筋骨要害,十天半個月人就養回來了。

    也可以讓你看起來毫髮無傷,但內臟骨頭全都粉碎,看着用刑完人還好好的,隔天看屍體都涼透了。

    甚至還可以精準控制,你是要把犯人整成瘋子、傻子,還是哪裏的殘疾,都可以辦到,只要上面一句話。

    對蘇大爲的,無疑是第一種。

    “媽的,當老子欠着你的”

    林老大看着昏暗牢房裏,瞪着雙眼看自己的蘇大爲,心裏沒由來一陣發毛。

    他用力把汗巾扔在腳下又唾了一口:“上次的事,咱們倆一筆勾消。”

    “勾消你說勾消就勾消,哪有那麼容易。”

    蘇大爲突然一笑,笑容透出一絲狡黠:“既然已經幫忙了,不如再幫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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