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你個鬼,直娘賊,邪門了你。”
林老大猶自不信,從木桶裏跨出來,伸手想去摸蘇大爲身上皮膚,被蘇大爲撥手打開。
“你離我遠一點”
“別躲,讓我摸下看看,嘖嘖,皮膚這麼滑”
“別亂摸,還有你把衣服穿上,晃來蕩去好惡心”
“我偏不”
林老大眥牙,笑容猥瑣。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被蘇大爲一隻手扣住手腕,一個反關節擒拿動作。
名滿長安的“笑面虎”直接給跪了。
“服了服了,放手我不摸,我保證不摸。”
“我剛纔說得是真的,鄭愈醫生使得一手好針法,有一招直刺膀胱經的針法,能活死人肉白骨,端得是絕技。”
“你是不是蒙我”
林老大吞了下口水。
扎膀胱
這聽起來怎麼那麼不靠譜呢。
“我怎麼那麼不信你呢。”
“愛信不信。”
蘇大爲哈哈一笑,將他放開。
林老大,是個講義氣的。
雖然人稱“笑面虎”,但若不是有自己的原則底線,也混不到今天。
澡堂的事,他對蘇大爲有愧,所以這次也豁出去幫忙。
他這人就是,有恩必報,有仇必還。
那次之後,長安獄裏,又恢復到平時的寧靜。
匆匆數天過去。
這天,林老大來,帶給蘇大爲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阿彌。”
林老大神色有些複雜的向蘇大爲道:“上面派了一個用刑高手過來了,這次我可能幫不到你了,你自己”
說到這裏,他的喉頭哽咽了一下。
做爲長安獄的牢頭,他清楚,一個用刑高手如果下死手,究竟會有何種可怕的結果。
哪怕阿彌身體再強壯,在刑罰之下,輕則殘疾,重則致死。
沒有第三種可能。
“用刑高手”
蘇大爲重複了一遍,他的背脊靠在牆上,兩眼望着上方,不知想到了什麼。
“林老大,今天幾號了”
“十一月十七。”
蘇大爲沉默下來。
林老大欲言又止:“阿彌,我不知道你究竟犯了什麼事,又或者得罪什麼人,但這次上面是要動真的,若是能招,你就招了吧,我會盡量護你周全。”
蘇大爲沒有回答,兩眼望着空氣,彷彿化作了石像。
“你倒是說句話啊,到底捲到什麼案子裏了”
林老大一拳重重的擊打在牢門上,發出咣的一聲響。
他真是很想拉蘇大爲一把。
這麼多年,能與他投緣的人不多,蘇大爲算一個。
而且蘇大爲還如此年輕,
如果真是那位用刑手過來,只怕
“林老大,你要不要跟我打個賭。”
蘇大爲忽然開口道。
“什麼”
“我賭我這次一定不會有事。”蘇大爲居然向他笑起來,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
“賊你媽,你簡直瘋了。”
看着他那張笑臉,林老大心裏莫名焦躁起來。
“牢頭”
遠處突然傳來小六子的喊聲:“那位來了”
“阿彌,你真的不要死扛啊”
林老大焦急的喊了一聲。
依然沒有迴應。
耳邊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
林老大霍然轉頭。
然後,看到一個人,從黑暗中,一步步走來。
這人走得很穩。
臉上充滿了皺紋,縱橫的紋路彷彿溝壑。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雙眼,黝黑的,如同兩個黑洞般,深不見底。
“這就是人犯”
他向牢裏看了一眼,淡淡的道:“帶去刑室。”
大約一個多時辰後。
牢房裏多了三個木桶。
水氣挾着熱氣升騰起來,三個漢子脫得赤條條的趴在木桶邊上。
蘇大爲發出舒服的嘆息聲:“對對,就是這裏,這裏用力,這酸爽~”
嘆了一句,他扭頭向林老大道:“林老大,你有沒有想過在這牢裏來個vip服務肯出錢的就能享受大保劍一條龍。”
“賊你媽”
憋了半天的林老大用吸飽了水的浴巾狠狠甩了過去,開口罵道:“你認識桂爺,你居然認識桂爺,你特麼怎麼不早說”
“我也不確定是他啊。”
蘇大爲偏頭避過。
泡在另一個大浴桶內的老鬼桂建超,便嘿嘿笑起來。
論到用刑,有誰及得上他
“不對,你方纔說跟我打賭,賭你無事”
林老大一臉見到鬼一樣的表情,指着蘇大爲:“你怎麼知道會是桂爺”
“在長安縣內,林老大你用刑已經是一流了,如果要比你還厲害,只有請出老鬼,鬼叔,對吧”
蘇大爲向桂建超笑眯眯的道:“多謝鬼叔手下留情。”
桂建超大刺刺的揮手:“咱們的交情不必如此,不過你一會還是要裝裝樣子,免得走漏了消息,我護得了你一次,護不了你二次,要再換個人來,你就得受苦了。”
“是是。”
蘇大爲點點頭,向着林老大時,那表情又變得傲驕起來:“看看我鬼叔,對我一個手指頭都捨不得碰,哪像某人,啊,還真的鞭子下去招呼,這人跟人吶~”
林老大臉憋得血紅,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心裏轉動着念頭,想的卻是:難不成阿彌通過那個鄭愈醫生,事先通知了桂建超又或者是動用了別的什麼關係,否則怎麼會如此巧。
越想,就越覺得有道理。
可惜蘇大爲那張嘴,他不想說,旁人就真的半個字也橇不出來。
等泡澡完畢,蘇大爲又與桂建超單獨待了會,然後老鬼才揹着手,慢慢踱步離開。
到他這身份地位,在刑獄這一行無人不敬,誰人敢懷疑。
他隨便開口替蘇大爲遮瞞幾句,或說犯人已經鬆動,又或者再用刑一兩次定可套出話來,就連上面也沒有話說。
一來二去,又可以多拖些時日。
林老大看着桂建超離開,一張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他走近牢門,拍了拍兒臂粗的柵欄,低聲道:“阿彌,你究竟搞什麼鬼還有什麼事瞞着我上次是那個鄭愈,這次又是桂爺,怎麼好像人人都跟你認識”
“林老大,你知道冰山嗎”
蘇大爲靠着牢內冰內粗糙的牆壁,嘴裏叼着根乾草,看着頗爲懶散。
但是他的一雙眼睛在黑暗裏卻極爲明亮。
給林老大的感覺,像極了捕獵中的貓科動物。
對,那種動物一向是隱在暗中,低調蟄伏,只在最關鍵的時候纔出手。
林老大甩甩頭,把這古怪的感覺甩過一遍,下意識問:“什麼冰山”
“傳說在極北極寒之地,有無盡大海,海上飄浮着終年不化的冰山。
這些冰山隨着海波起伏,飄浮在海水中。”
林老大一愣:“這和傳說中海外仙山差不多阿彌,你想說什麼”
“那些冰山不論是巍峨高大,還是看起來矮小,但其實,飄浮在海面的,都只是極小的一部份,更深的冰山,藏在海底。”
蘇大爲說到這裏,無聲的笑了笑,將口裏的乾草吐過一邊:“我就是那種冰山。”
“賊你媽,你個惡賊,你還冰山,你”
林老大氣得脫下鞋底,順着縫隙扔過去:“你奶奶的,現在說話越來越氣人。”
“別介,林老大,要不我們再打個賭”
“什麼”
“你過來,我說給你聽”
蘇大爲跳起來,衝半信半疑湊上來的林老大耳語幾句。
片刻之後,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
月光透過窗口縫隙,穿過牢門柵欄,印在林老大的臉上。
這一刻,他的臉色煞白,眼瞳收縮,冷汗涔涔而下。
月光灑下。
牢內終於再次寂靜下來。
蘇大爲隨手扯過一根乾草放到嘴裏,輕輕撕咬着。
他,並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靜。
但現在必須得等。
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
當所有人都以爲他被控制住了,都輕視他時,對他來說,反倒是一個機會。
蘇大爲看着牢頂,喃喃道:“萬事萬物,分有形和無形,有形的我,只是我的一部份,更多的東西,旁人是不會知道的。”
如果沒有記錯,
那件大事馬上要發生。
而當那個消息傳到長安,
這次謀逆案,也將達到最高.潮的部份。
有了自己這隻小蝴蝶扇動着翅膀。
“歷史會不會改變呢想想還挺期待的。”
蘇大爲輕咬着乾草,陷入了沉思。
永徽三年,十二月。
天空陰雲密佈,入冬來的第一場風雪將至。
林老大從外面回來,帶着森冷的寒意,大步走進牢中。
一直來到蘇大爲的牢房前,
他雙手按着牢門,用血絲滿布的兩眼死死瞪着坐在角落的蘇大爲:“你怎麼知道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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