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爲微微一笑,攤出右掌:“陛下,諸位,可以看看此物。”
李治一個眼神傳過去,立刻有內侍上前,將蘇大爲掌心之物用絲帕包起,捧於掌間,一路小跑回到李治身前。
“此爲何物?”
李治有些納悶,伸手想要取帕中之物。
蘇大爲忙道:“陛下,不要碰。”
李治的手指,在距離帕中物數寸的地方停住,下意識擡頭去看蘇大爲,一臉費解。
長孫無忌和褚遂良、李淳風也紛紛投以好奇的目光。
那絲帕中的,乃是一粒指甲蓋大小的黑色珠子,看起來像是某種寶石,散發出微微光芒。
蘇大爲抱拳道:“回陛下,這是昨天,我在安定公主寢宮裏發現的。”
“嗯?”李治一愣:“繼續說。”
“是,昨日安定公主爲何會被人詛咒?險遭不測,臣百思不得其解。可就在現場,救回公主後,臣忽然發現一個細節,就是此物。”
蘇大爲遙指了一下那粒黑色珠子,繼續道:“見到此物,我心中便有些猜測,經過十二時辰查案,果然與心中所想能對上。”
涉及安定公主之事,武媚娘也分外焦急,忍不住嗔道:“阿彌,你還不快些說出來,別賣關子了。”
“是。”
蘇大爲道:“此物究竟是何構成,臣雖然還不瞭解,但,它有一種味道,臣卻很熟悉。”
“味道?”
“詭異的味道。”
蘇大爲開口道:“貞觀二十三年,臣初爲不良人,當晚巡夜即遇‘詭異出行’。”
“永徽元年,臣破獲高句麗間諜案、蘭池宮之案。”
“永徽二年,臣破上元夜劫童案。”
“永徽三年,臣破獲倭國半妖之案。”
蘇大爲一口氣說出自己歷年來破的案子,不得不說,他這履歷十分漂亮。
但是長孫無忌和李治他們顯然要聽的不是這些。
“你說這些是何意?”右僕射褚遂良忍不住開口道。
“陛下,右僕射,臣說這些,就是想告訴各位,論及對詭異之事,在不良人中,沒人比我蘇大爲更懂。”
蘇大爲自信的道:“這珠子上的氣味,臣十分熟悉,正是摻雜了詭異血的邪物,是以臣確定,此案與詭異中的‘半妖’有關。”
“半妖?”
“半妖者,有詭異之血,又非純血詭異,有些是感染了詭異之血變成的,有些,卻是另有機緣。這半妖,比詭異更善於隱藏,藏於我大唐之內,行種種不可告人之事。
上元夜劫童案,是臣初與半妖遇上,當時卷宗可查,幾位被劫孩童中,有人就感染了半妖之血。
當時此案最後查到蕭氏旁支蕭胡平一家,救回被劫的孩童,但蕭胡平全家已然自盡。
臣曾懷疑此案另有隱情,可惜迫於壓力,未及深挖。”
長孫無忌聲音陰冷的道:“你說了這許多,與本案又有何關係?”
“有關。”
蘇大爲聲音堅定的道。
“此珠,乃沾染詭異之血的邪物,又出現在安定公主出事的現場,那就必然是極重要的線索。那麼此珠出自何處?”
“娃娃?”
李治與武媚娘面面相覷。
長孫無忌和褚遂良也是有些驚訝。
“什麼樣的娃娃?”
“那是蕭淑妃送與王皇后的禮物。”蘇大爲繼續道:“皇后對此印象深刻,所以一見此珠,便回憶起來,提及娃娃之事,皇后身邊的侍女也可以做證,但奇就奇在,那娃娃現在已不知去向。
而這娃娃用做眼睛的黑珠,爲何會單獨一顆出現在安定公主寢宮中?”
“臣繼續追查,王皇后提及,是見了蕭淑妃送的娃娃後,突然就生出了想看一看安定公主的念頭。順着這條線索,臣找到蕭淑妃,問及娃娃之事。”
蘇大爲微微一笑:“陛下,昭儀,還有趙國公、右僕射,太史令,你們猜如何?”
“如何?”
“蕭淑妃說送過皇后禮物,但只是一些首飾,並無娃娃。”
“哦?!”
李治不由大奇:“怎會如此?”
長孫無忌開口道:“莫非是蕭淑妃說謊?”
蕭淑妃出自南陵蕭氏,山東望族一支,如果是蕭淑妃的鍋,倒能令長孫無忌放心。
“是啊,皇后與蕭淑妃之間,必有一人說謊。臣隨即查證蕭淑妃身邊之人,並查到那日送禮物與皇后的宮女。”
“宮女如何說?”李治急問。
蘇大爲看了一眼李治,緩緩搖頭:“她說不了。”
“嗯?”
“這名宮女已經失足落井而死。”<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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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霍然起身,怒道:“荒唐!”
他不是昏聵之主,似這種宮女落水的把戲,前朝大隋時多有傳聞。
令他震怒的是,自己這後宮,居然也有此等事。
褚遂良皺眉道:“既然宮女已死,那便無法證明蕭淑妃送給皇后的禮物裏,到底有沒有這個娃娃。”
“有辦法證明。”
蘇大爲開口,再次吸引到所有的目光。
他卻不慌不忙的抱拳道:“陛下請坐,容臣繼續說下去。”
李治長呼了口氣,重新坐下,他擡了擡手,示意蘇大爲講下去。
這件案子到這裏,已經勾起所有人的興趣和好奇。
哪怕現在還沒有說到真正的兇手頭上,大家都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蘇大爲是如何查案,如何證明皇后與蕭淑妃中,究竟是誰在說謊。
“陛下,還記得方纔臣所說,上元夜劫童案嗎?”
李治緩緩點頭。
蘇大爲接着道:“此案最後的結果,是落在蕭氏旁支蕭胡平一家,在此人家中找到所有被劫的孩童,其中甚至有孩童感染了半妖之血。”
“半妖……蕭……”
李治遲疑道:“你是說蕭……”
蘇大爲深吸口氣道:“原本臣也沒想到這一點,但一件事提醒了臣。”
“何事?”
“臣手裏有一樁生意,就是鯨油燈。”
蘇大爲朝殿中指了指,如今甘露殿裏也不乏用鯨油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