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蘇大爲說的話,他詫異的問:“阿彌,你說什麼”
“我是說,這次咱們的對手,那夥突厥狼衛很厲害。”
蘇大爲將自己的想法簡單向他說了一遍。
“你有沒有覺得,從昨晚斥候失蹤時開始,我們便落入他們的算計中,每一步都被他們搶在前頭。”
“哪有你說的那麼神”
阿史那道真嗤之以鼻:“真要這麼厲害,難不成連我們追擊他們,都能提前料中我倒不信”
話沒說完,他添柴的動作突然一僵。
扭頭看向蘇大爲時,彼此的眼中,都透着凜然之意。
“並非不可能。”
“從已發生的事,幕後策劃這一切的,一定是個高手,非常善於揣摩人心,並且利用時間差。”
“不要說這麼複雜的。”
阿史那道真將手裏的柴,輕輕往火裏一擲。
火光收縮了一下,隨即變得更加明亮。
“你就說我們接下來如何做吧”
“容我想想”
自己手下的夥長,不能不救。
王文度遺失的情報,也一定要追回。
蘇大爲伸手捏着眉心:“今夜大雪,是哪裏都去不了了,他們也一樣,此刻,想必這夥突厥狼衛也正困在金山山脈某處,讓我先把思路整理清楚,一定有辦法的。”
“我們出發前,大總管可是說了,此次是軍令,若不能抓到那夥突厥狼衛,我們都得受軍法。”
阿史那道真說了一句。
山窪裏,連同其餘五十名斥候,人人都沉默下來。
程知節雖然平時嘻笑怒罵,但在行軍法上,卻從沒有手軟過。
進兵途中,有名後勤官運糧延誤了日期,頭顱便懸於旗下。
自己這一夥斥候,從出發一刻起,便只有兩條路
要麼成功,
要麼,死。
凝視着跳動的篝火,蘇大爲再一次陷入深思。
從已知的線索來看,這夥突厥狼衛手段狠辣,智商極高,很擅長利用人的心理盲區,創造對自己有利的環境。
想要在現在這種環境下,在茫茫大雪,在阿爾泰山裏抓到他們,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呼呼~
寒風凜冽。
篝火閃爍着,火光越來越弱。
絲絲縷縷的寒氣,像是針一樣扎着皮膚。
一隻腳用力踢了踢旁邊的另一隻腳。
隨着含混不清的嘟囔聲,一個人從火旁極不情願的爬起來,摸索着去洞窟角落,抱了點乾柴和枯草過來,添進火堆中。
噼啪
火光漸漸又大了起來。
阿史那沙畢盤坐在篝火前,雙眼中,像是有兩簇小火苗在跳動。
火光將他臉龐輪廓照亮,那線條,剛硬得彷彿刀削一樣。
旁邊傳來微弱的呻吟聲。
阿史那沙畢沒有動。
他知道,是洞窟角落裏,被他俘獲的那名唐軍斥候。
這人是條硬漢,阿史那沙畢將他的手指一根根砸爛,到最後,也沒能橇開他的嘴。
不過不要緊,人的意志是有極限的。
留着這活口,暫時還不能讓他死了。
很快,便化了一堆熱水。
把這水給那名唐軍斥候灌下去一些,暫時把命吊住,可不能讓他就死了。
阿史那沙畢默默的看着這一切。
除了突厥語,實際上,他的唐語也說得不錯。
貞觀年前,父親阿史那賀魯受太宗冊封西突厥統葉護,也就是那段蜜月期,他曾跟隨使節入大唐。
不但見到了大唐的繁華,還曾在長安求學。
比起普通的突厥人,他對大唐瞭解的更深。
“俟斤,外面的風雪好像小了。”
一名突厥狼衛走到他面前,低聲道。
俟斤是草原上部落酋長的意思。
阿史那沙畢被父親西突厥可汗封爲手下一部的首領。
同時也是阿史那賀魯手下狼衛的首領。
如果狼衛是狼,那他便是狼王。
“俟斤,如果明天風雪停了,我們繼續趕路嗎”
說話的狼衛看了一眼倦縮在洞中角落的唐軍俘虜道:“就怕這人熬不住,半路死掉了。”
“不會。”
阿史那沙畢冷靜的道:“現在是冬季,傷口不會發瘡,他死不了。”
說完,他朝角落裏,幾名狼衛招了招手。
將他們招到身邊來。
隨手取了根木柴在手裏,以柴代筆,在地上劃了起來。
“明天,如果風雪停了,我們可以走,那些追蹤我們的人也一定可以走,所以,我們現在有三個選擇。”
“第一,不管他們,繼續埋頭趕路。”
“第二,沿路設些陷阱機關,或者故意僞造一些假線索,讓他們追擊的速度變慢。”
說到這裏,他停下來看了一眼其他人。
火光下,所有人都一臉敬畏的看着他。
從過去,到現在,一次次戰鬥,阿史那沙畢用他的智慧將所有人折服。
在崇尚武力的突厥人眼裏,超卓的智慧,同樣是一種力量。
甚至是更強大的力量。
“第三,就是我們不急着走,留下線索等他們找上我們,然後”
阿史那沙畢的眼中,閃動着光芒。
就像是洞裏的火,要將一切吞噬。
而接下來,誰又將是他的柴
“知道我爲什麼不帶蘇慶節,而點名要帶上你嗎”
蘇大爲扭頭向阿史那道真。
“因爲太危險。”
“”
蘇大爲撿起地上一根柴劈頭蓋臉的扔過去。
阿史那道真頓時不復先前的冷酷帥氣,嗷的一聲蹦起來。
惹得其他人側目。
“沒事,沒事。”
他羞紅着臉擺擺手,向蘇大爲討好道:“還不許開個玩笑了”
“坐下。”
蘇大爲向身邊指了指。
“我不,除非你答應不對我動手。”阿史那道真有些後怕的道。
途中休息的時候,他曾向蘇大爲討教過拳腳,結果連試三次,都是三兩招被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