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趙胡兒手忙腳亂的去替阿史那道真煮草藥湯。
蘇大爲目光掃視一眼洞內。
昨天燙傷了十一人,連阿史那道真一共是十二人。
這些人裏,發熱的不止阿史那道真一個。
粗略看過去,至少有三四個都有些異常,顯得萎蘼不振的樣子。
“我們的馬怎麼樣了”
蘇大爲向趙胡兒問。
“洞裏容不下這麼多,大部份還是放在外面的林間,我先前看了看,大部份還好,不過看樣子也凍得夠嗆,短時間內別指望他們能跑了,還得用上好的豆麥草料給養幾天才能恢復。”
“就算馬都是好的,這路也走不了。”
另一名斥候道:“我剛看過了,外面的積雪已經快沒到膝蓋了。”
“這麼深的雪”
有人乍舌道:“這還怎麼追那些狼衛”
洞內的嘈雜聲一時沉默下來。
追不到狼衛,回去也是要受軍法處置。
仍是死路一條。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傷十多人,外面又這麼深的雪,要想追上那夥狼衛,似乎希望更渺茫了。
“都打起精神來。”
蘇大爲喝了一聲:“咱們這點傷算什麼咱們只是傷,他們可是實打實的死了四個。”
他的眼神環顧一圈,視線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
“咱們辛苦,咱們累,那些狼衛就不累嗎都是一張嘴兩條腿,誰能從這大雪山頭飛過去現在就是一股勁,都撐住了,跟着我,一定能將那夥狼衛抓到,他們才幾個人”
被蘇大爲這麼一吼,斥候們一時愣住。
趙胡兒首先喊道:“隊正說得是”
接着有其他人跟着應喝,三三兩兩的,直到所有的斥候都有了笑容。
就連躺在地上的幾個傷病號,都撐着身體笑了出來。
要是別人說這話,他們不信,但是蘇大爲,他們卻信了。
就憑這一路來,蘇大爲的表現,展現出的力量,給予斥候們極大的信心。
至少到目前爲止,這一夥斥候裏還沒死人。
而蘇大爲的帶領下,大家也沒中任何陷阱。
狼衛已經死了四個了,他們還能有幾個人
蘇大爲所說,乃是不爭的事實。
這麼一想,大家心裏彷彿又有了力量,沉重的心情,似乎也輕鬆了幾分。
蘇大爲看着他們的神情,暗呼了口氣。
士氣可用。
要做到這一點不容易,從加入徵西唐軍開始,其實一路上,他這個斥候隊正做得並不輕鬆,一直在學,在觀察。
包括跟着阿史那道真入金山這兩天,他也在思考如何能令這夥斥候對自己言聽計從,令行禁止。
最後,還是阿史那道真說得對。
展現力量,足夠的力量,能給手下的兄弟最大的安全感。
而高明的統帥,只要不斷帶領手下兄弟們奪取勝利,不斷的勝利,就足以令所有人打上雞血,發揮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氣。
蘇大爲腦海不禁再一次閃現昨天在崖壁上,看到的阿史那沙畢的那雙眼睛。
這狼衛首領的手下,爲了他,也是死心塌地。
昨天那四個狼衛,被蘇大爲踹下懸崖的肯定是死透了。
剩下的三人,一人被斬斷雙腿,這種條件下,流血不止,等蘇大爲將斥候隊的火撲滅,再翻上去一看,屍體也早已冰涼。
最後兩人,用直刀的那人脖頸都被蘇大爲的橫刀絞爛,死得不能再死了。
還剩一個被他用橫刀削斷鼻樑的用槍狼衛。
蘇大爲當時本來想留下個活口,便於套取些情報。
可他沒想到的是,等他上巖頂時,卻看到一條淋漓的血痕,一直拖向懸崖邊。
這狼衛身受重傷,知道自己逃不掉,居然選擇從懸崖這裏跳下去自盡。
蘇大爲一時愕然。
心下,也對阿史那沙畢越發警惕。
能讓手下效死力,爲他捨身忘死,這個狼衛首領讓人細思極恐。
收回心裏的思緒,蘇大爲看了一眼趙胡兒,開口道:“我們不能一直等在這裏,現在拚的就是意志力。留幾個人照顧傷員,剩下的跟我繼續追擊那些狼衛。”
趙胡兒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
“隊正,夥長對我有救命之恩的,我想留下來照顧他。”
趙胡兒向他央求道。
蘇大爲略一思索,點點頭,還沒等他開口說好,突然,身旁傳來阿史那道真虛弱的聲音:“留,留個屁”
“夥長,你醒了”
趙胡兒端着剛煮好的藥湯,一臉欣喜的走過去,還沒等他把藥湯碗放下去扶阿史那道真。
蘇大爲早已眼疾手快,過去一隻胳膊墊在阿史那道真的脖頸下,將他扶着坐起來。
“你乖乖喝藥,快點好了幫我。”
阿史那道真喘息着,向蘇大爲點點頭,眼神裏透着一絲感激。
接着眼珠又憋向趙胡兒:“你你箭術好,也識路,你得跟上,否則,怕追不上,追,到時大家都倒黴。”
“夥長,我”
“端湯藥的事,誰,誰都,可以做。”阿史那道真又喘了幾口,一口氣提不起來,一時說不出話,只是拿眼睛狠狠瞪着趙胡兒。
“好,夥長,我聽你的。”
趙胡兒伸出右拳,重重在胸膛上捶了兩下:“我一定帶着隊正,幫他找到那夥狼衛。”
“別說那麼多了,快把藥喝了,這鬼天氣一會就涼了。”
蘇大爲道。
趙胡兒手忙腳亂的端起藥湯,往阿史那道真嘴邊送去。
“夥長,你喝藥。”
“噗什麼鬼東西,好,好苦”
洞裏,傳出阿史那道真悽慘的叫聲。
雪一直在下。
天空中鉛雲密佈。
蘇大爲他們只能大概判斷出,現在應該是中午。
他帶着識路的趙胡兒,又帶了十名突厥斥候,沿着金山故道,繼續向前追。
至於剩下的人,他堅持留給阿史那道真。
人多一點,才能保證阿史那道真的安全。
萬一出了什麼事,以阿史那道真的身份,會很麻煩。
十六名斥候,守着十二名傷員,問題應該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