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唐不良人 >第五十六章幻靈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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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門有護法金剛,儒門有衛道賢者。

    那爲何道家不能有護教真人?

    有一點蘇大爲想的沒錯,葉法善是在乎的。

    雖然道理說得明明白白,道家的視角是俯仰天地,既可以沉浸在事物中,觀察細微,又可以剝離出來,站在更廣闊的時間和空間緯度,去看待事物的形狀。

    但道理是道理,終究沒幾個人真的能做到。

    或者說,真做到這一步,那恐怕就是神仙了。

    是人,便有人性,有人性,便有在乎的東西。

    雖然如今大唐以道教爲國教,李唐宗室裏,信奉道教的很多,甚至在皇宮裏,都有道觀,供奉三清祖師。

    可最近幾年,佛門的影響力擴張得很快。

    整個道門,已經可以明顯感到這支傳自天竺的外教,所帶來的可怕壓力。

    更別提幾次在天子和羣臣面前辯法,道教輸給佛教的事。

    沒辦法,術業有專攻,道士煉丹研究醫藥星卜比較擅長,觀察天象比較擅長,談玄也還湊合。

    但你要道士去跟釋門辯法,明顯是弄不過人家。

    其實以國教的身份,去跟外來胡教辯法,這個舉動本身就是輸了。

    所以道門中有識之士,近幾年也開始尋思着要未雨籌謀,開始爲將來做伏筆了。

    只是這些話,葉法善自是不會跟蘇大爲去說。

    被蘇大爲一番話揭穿,葉法善有片刻的尷尬。

    但他心境修爲不錯,很快便調整過來,向蘇大爲搖頭道:“蘇帥說的不錯,但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於我個人而言,只是時間長河裏的一粒微塵,榮辱與我何加焉?

    但將時間放長到百年,千年來看,道家,乃自春秋以降,我族智慧的凝結。

    它的存在,將會造福千秋萬代的百姓。

    所以,道家有存在的意義。

    因此,我們應該維護它。”

    “說到底,葉道長還是對道門信心不足嘛。”

    蘇大爲微微一笑:“我的想法與道長正相反,一口池水,如果只是死水,寂靜不動,是不可能真正孕育出生命的,必有源頭活水,有來處,有去處,保持新鮮的流動,才能生命力繁盛,道長以爲呢?”

    葉法善拈鬚的手指微微一顫,下頷一痛,又是一根鬍鬚被失態扯斷了。

    他忽然意識到,眼前的這位蘇大爲與自己過去面對的那些人不同,他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只怕很難被自己說服。

    但是此人如果真的倒向玄奘一方,向武昭儀施加影響,間接影響到天子李治,那對道門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葉法善覺得自己還能再搶救一下。

    “蘇帥,請問傳播胡教的天竺,現在如何了?”

    四分五裂的天竺,本來還有一口氣,不過之前王玄策在中天竺受辱,向勃泥借兵,把中天竺又打了個稀爛,如今,不提也罷。

    葉法善見蘇大爲沒有回答,心中重拾自信,微笑道:“我觀胡教傳入中原的路徑,西域各國多有信佛的,但凡是信佛的諸國,必然衰弱,沒有例外,可知胡教是自我削弱之教。

    何況其教提倡出家,不事生產,不交稅賦,不娶妻生子……

    蘇帥如何看?”

    “道長說的這些,確實存在。”

    蘇大爲點點頭道:“我看道德經,也有所領悟,與道長探討一下。”

    “請說。”

    “這世上有完美的事物存在嗎?”

    “沒有。”葉法善隱隱感覺有些不妙。

    世上當然不會有完美之事,大成若缺,若沒有缺撼,哪來流動。

    “既然世上本無完美,一個教派、思想,有缺點,不是很正常嗎?就像道德經所言,事物都存在一體兩面,有缺點,便有優點,那麼,如何去用,在於人,而不在這件事物本身。”

    教派、思想,從誕生的第一天開始,便是人的工具。

    工具本身並沒有思想,有思想的是人。

    工具能做好事,也能做壞事。

    工具有缺點,但如果人擅於運用其上的優點,依舊是好工具。

    反過來,如果真有完美的工具,人不去用,還是等於零。

    蘇大爲說的意思,還是把一切落在人身上。

    他反對葉法善把一切問題,簡單的歸結於某個教派。

    怎麼說呢,蘇大爲說的這番話,有那麼點哲學思辯的意思在裏面了。

    在長安時,經常去大慈恩寺,去聽玄奘法師講經,倒也不是白去的。

    葉法善一時無言。

    就聽蘇大爲又說了一句:“而且按老子之思想,方纔葉道長說信胡教者,則必衰弱,其實反過來看也成立……其國衰弱,所以信胡教。”

    這句話,猶如一把錘子重重敲在葉法善的心口。

    令他身體一震,背脊一下子挺起。

    看着蘇大爲,背後冷汗涔涔。

    從沒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以至於他自己都沒曾細想過這些事。

    此時經蘇大爲一說,頓時有一種顛覆性的效果。

    冥冥中,他似乎悟到了點什麼。

    陰與陽,強與弱,是相對的。

    人與人的關係,也是相對的,是互相成就的。

    那麼國與教呢?

    是否也存在一種相互成就,相互推動的力在裏面?

    一時間,葉法善凝視着篝火,陷入到沉思中。

    其實學道或者修佛之人,修爲越高,其思想越接近哲學層面。

    也就是所謂的“道”。

    一但靈感來了,或者有所感悟,在一件事上想上十天半個月,亦非不可能。

    看着葉法善皺眉苦思的模樣,蘇大爲忍不住笑了笑。

    真是,這時代的人,思維層次也未見更高嘛。

    他跟葉法善說的話,也是極有道理。

    但道理,也只是道理。

    歸根到底,還是在於葉法善的做事方法上,並沒有打動蘇大爲。

    否則今天的談話,不會從談玄,變成辯法一般。

    雙方頗有針鋒相對的味道。

    其實蘇大爲也並不是一定要悍衛哪一方,或者去打壓哪一方,而是……

    在長安,頗受玄奘法師幫助,這人情在裏面,怎麼可能被葉法善輕飄飄幾句話,說得掉轉槍頭。

    何況武媚娘也是不折不扣的崇佛者,犯不着去幫着道門對付釋門吧。

    再說了,自己接觸過的幾個道家中人,李淳風就不用說了,數次幫忙,還將一面唐鏡贈予聶蘇,這也是實打實的好處。

    就算是袁守誠,第一次見面,便傳自己功法,那也是好處。

    那麼葉法善呢?

    就攛掇着聶蘇來找自己,以爲憑着這點小恩惠,就能讓他跟釋門做對?

    開什麼玩笑。

    誠意有沒有?

    好處有沒有?

    什麼都沒有,紅口白牙,兩片嘴皮子一碰,這種套路,對付別人可能還行,在蘇大爲身上……

    不喫這一套。

    吱~

    突然,一聲細微的聲音在洞外響起。

    蘇大爲感覺肩膀上的人一動,聶甦醒了。

    她的眼睛看向洞外,撮脣輕哨了一聲。

    下一刻,只見白影一閃,一身雪白的猴頭從洞外躥進來。

    “猴頭,人找……”

    聶蘇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蘇大爲幾乎同時瞳孔一縮。

    就連陷入深思的葉法善,也一下子回過神來,看着躥進洞的幻靈,臉上露出訝異之色。

    不是驚訝於幻靈的出現,而是驚訝它現在的狀況。

    一支箭,插在幻靈的身上。

    那是一支金色的羽箭,與普通的箭支大不相同。

    箭頭呈翼形。

    箭桿是黑色的圓木,上面繪有金色的銘紋,像是擁有某種魔力。

    最後的箭羽,是金色,不知是什麼鳥類的羽毛會是這種顏色。

    在夜色和篝火下,顯得十分醒目。

    而且這支箭十分粗大,比尋常的箭幾乎粗了一倍,像是大拇指的寬度。

    這一箭從猴頭右肩穿過,幾乎將它半邊胳膊給卸下來。

    猴頭動作飛快,幾個縱躍便撲到聶蘇懷裏,然後,它像是失去力氣般趴下,奄奄一息。

    “猴頭,是誰了傷了你?”

    聶蘇很不對勁,她的神情,語氣,全都變了。

    變得不像是平時那個溫和的她。

    語調裏,透着一股冷冽和怒意。

    蘇大爲極少見到她這個樣子。

    但是目光看看猴頭的狀態,又能明白過來。

    金蝮蛇從猴頭的脖頸處爬出,豎起半個身子,口裏蛇信噝噝吐着,像是與聶蘇在交流些什麼。

    趙胡兒等斥候見了,也是滿臉驚訝。

    但是沒有蘇大爲的命令,此時反而不敢亂動,只紛紛拿眼睛投過來。

    白天雪崩的時候,是聶蘇小娘子和葉道長,再加上猴頭對大家施救的,這人心裏都有桿秤,都懂得知恩圖報。

    眼見白天的那隻小猴兒,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心裏都是又驚又怒。

    暗自猜測究竟是誰做的,居然會射箭傷這白猴。

    這猴子不是凡品,當時它一爪下去,便能掀翻大片冰雪救人,衆人可是都看在眼裏。

    但現在,它卻傷這麼重。

    傷猴頭的人,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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