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失畢及乙毗咄陸所部屋利啜等派代表至長安,請求廢黜乙毗咄陸,另立西突厥可汗。
太宗遣使冊立乙毗射匱可汗。
乙毗射匱將原被乙毗咄陸可汗扣留的唐朝使者全部禮送回長安。
咄陸可汗看到自己衆叛親離,逃往吐火羅。”
停了一停,安文生繼續道:“不過這個乙毗射匱也沒安份太久,他後來不顧大唐反對,向龜茲、焉耆等國滲透勢力。
貞觀二十二年,昆丘道行軍大總管阿史那社爾平龜茲,擊潰了乙毗射匱可汗。”
說起此事,安文生的目光投向阿史那道真。
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的道真猛地擡起頭,有些激動的道:“是我阿耶,我阿耶打敗的西突厥可汗。”
“大半夜的,你冷靜點。”
蘇大爲哭笑不得,伸手將打了雞血似的阿史那道真給按住。
“那後來呢?文生,那現在的阿史那賀魯是怎麼回事?”
“阿史那賀魯原來是咄陸可汗手下部將,咄陸可汗逃亡吐火羅後,賀魯沒有固定的居處,其所部也都散處。
有執舍地、處木昆、婆鼻三族人認爲賀魯無罪,前往要求乙毗射匱可汗不要攻擊他。
乙毗射匱可汗怒,要誅殺執舍地等人。
這三族就帶領全部人衆幾千帳與賀魯一起歸附唐朝。”
安文生想了想接着道:“太宗封賀魯爲昆丘道行軍總管,宴飲於嘉壽殿,賞賜優厚,還脫下自己的袍子披在他身上。
後來提拔他爲左驍衛將軍、瑤池都督,將他的部衆安頓在庭州莫賀城。
不過太宗死後,阿史那賀魯就叛唐自立爲沙鉢羅可汗。”
上一任昆丘道行軍總管是阿史那社爾。
阿史那賀魯被李世民封爲新任昆丘道行軍總管,可見李世民對其寄予厚望。
在當時看來,西突厥也是大唐的蕃屬。
整個草原共尊李世民爲天可汗。
天下無不臣服於大唐。
太宗死後,阿史那賀魯背叛自立。
有些人看來,可能是西突厥死灰復燃。
但也有人認爲,這其實只是大唐內部叛將,屬於內部問題,沒那麼大影響。
無論如何,如今的西突厥沙鉢羅可汗控弦十數萬,依舊擁有舉足輕重的份量。
可直接影響到大唐的河西走廊及對西域諸國的羈縻政策,不得不除。
“好了,聊得也差不多了,該休息的就快去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蘇大爲催促道。
一夜無話。
天朦朦亮的時候,蘇大爲走出營帳,經過簡單的梳洗,在聶蘇的陪同下,繞着唐軍各處帳蓬走了一圈。
除了值守的兵士外,其餘的兵卒也漸漸醒了過來。
就着昨晚的篝火餘燼,重新生火造飯。
喫過早飯後,五百餘人再次踏上了前往金山南面,突厥人故地的征程。
“要說這突厥人,武力極盛的時候,那是真了不起,無論是西域諸國,還是中原的大隋,又或者波斯,都在他們的鐵蹄下顫抖。”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了,曾經強大的汗國已經分崩離析,他們已經不是大唐最主要的對手。”
“大國之患在內而不在外,突厥強盛的時候,若非自己內部分裂成東西突厥,再加上他們的汗王自己作死,也不至於到今天這一步。”
“說笑了,可別瞧不起阿史那賀魯,他手下還有十萬控弦之士,還不算各族被徵召的僕從軍,我們這次徵西的唐軍總共不過五萬人,騎兵也只佔一部份,大部份還是步卒。”
衆人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的說着閒話。
“我說阿彌,如果能順利出了金山,就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了,你想好怎麼走了嗎?”
阿史那道真騎着馬,隨口問。
“怎麼走?”蘇大爲牽着疆繩,隨着馬背顛簸前行。
這一段路地勢還算平坦,可以稍微騎行一段路程,省力不少。
“我帶着道真你,不就是爲了識途嗎?”
“你說我是老馬?”
聽得阿史那道真自承是老馬,安文生還有附近的婁師德、王孝傑等人,都不禁笑起來。
連騎着紅色胭脂馬隨在蘇大爲身後的聶蘇都吐了吐舌頭。
她拍了拍肩膀上的猴頭,趁別人沒注意到自己前,忙挺起胸,裝做不在意的樣子。
昨晚與阿兄有過君子協定,絕不可以暴露女子身份,否則阿兄要把自己趕回去。
“我可沒說過你是老馬,不過你身爲突厥人,自然對草原極爲熟悉,能帶着我們尋找水草豐美之地。”
聽到蘇大爲如此時,頓時把胸脯高高挺起來,面上露出尖洋得意之色。
“對了,差點忘了道真你是個烏鴉嘴。”
蘇大爲突然想起來,臉色一沉,忙不迭的揮手驅趕。
彷彿趕蒼蠅一樣對阿史那道真一臉嫌棄:“呸,離我遠點,對了,把斥候再散出去遠一點,提高警惕,惡賊,可別又被你說中了。”
“我……”阿史那道真臉色漲紅,想要分辯,一看到蘇大爲那銳利的眼神,自己立刻慫了。
蔫頭巴腦的騎馬跑開,徑自去找趙胡兒去對斥候做佈置去了。
上次就是他提了什麼博望坡,結果就遇到阿史那沙畢帶人襲擊,這事哪裏去說理去?
這烏鴉嘴的鍋,他是甩不掉了。
安文生眼神投向遠方,想了想向肩並肩騎行的蘇大爲道:“我估計明後天,一定能到那邊,然後朝哪個方向前進?草原上不同的部落佔據不同的水源,這一點要注意。”
“文生,你肯定想好了,到時聽你的意見就成。”
“惡賊,你現在越來越聰明瞭嘛。”
安文生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
知道蘇大爲心裏有數,搖了搖頭便不再提。
蘇大爲自然是心中門清的,畢竟之前聊戰事,聊軍聊,聊起漢武帝的冠軍侯霍去病,都聊這麼多了,自然不是白聊的。
比起漢時,大唐現在佔據全面的優勢,如今雖然深入敵後有些危險。
但有阿史那道真這羣突厥血統的斥候在,再加上安文生見多識廣,倒也不會太過驚險。
出了山脈後,先選定方向,延着河流,小心拓展。
當無大事。
第四日的上午,五百多名唐軍,在蘇大爲和阿史那道真的帶領下,終於走出了金山山脈。
花的時間,遠比上次追擊阿史那沙畢要多。
之所以如此,是上次徒步追擊,這次卻還要帶上糧草輜重。
幸虧是在這一天出山了,一共就帶了三天的糧食,再拖下去,只怕軍中斷糧,到時就危險了。
“阿彌,你看。”
騎着高大的突厥馬,阿史那道真伸出手裏的馬鞭指向浩瀚的草原:“你的眼裏,現在看到了什麼?”
臨近中午,陽光從頭頂上方灑落。
難得天氣晴朗。
草原上的天空如一片湛藍的畫布,乾淨的籠罩四合。
及膝長的野草,在風中齊刷刷的搖動着,時不時捲起一道道波浪漣漪。
“我看到的?是一望無垠的草原啊,還有什麼?”
蘇大爲隨口道。
卻見阿史那道真哈哈大笑着,用力一鞭抽在馬臀上。
戰馬受此刺激,長嘶一聲,邁開四蹄向前飛奔。
阿史那道真在馬背上揚聲道:“我看到的是軍功,好多的軍功,這次回去,我要讓阿耶對我刮目相看。”
喲嗬~
趙胡兒等人跟着阿史那道真,向前疾奔。
戰馬長嘶,馬蹄聲陣陣。
斥候先行,轉眼去得遠了。
看他們那興奮的模樣,不像是悄悄滲透到西突厥的唐軍斥候,倒像是回到家的突厥人。
“馬背上的民族,對草原的熱愛是深入血脈裏的,在草原上,他們才最自在。”
安文生說了一句。
蘇大爲點點頭,目光投向左手邊的婁師德道:“整理隊列,前鋒先行,輜重中間,盧綰殿後。”
“是。”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別看只是五百人的隊伍,但經過數天的磨合,蘇大爲對唐軍的行軍隊列,已經摸到了幾分門道。
前鋒,殿後,都要留上精銳,防止前後遭到敵人突襲。
輜重隊在中間,簡易的馬車拉着沉重的衣甲、武器還有唐軍的乾糧,戰馬的草料。
遇襲時,這些車還能臨時拚成一堵牆,用來充做柵欄鹿角。
可惜山路難行,否則蘇大爲就不是帶這種簡單的車軲轆來,而是要配上廂車。
那樣前後一拚,就跟城牆一樣安全。
“阿兄。”
跟隨在後的聶蘇騎馬上前,悄悄問:“我看他們騎馬很好玩,我能不能也放開了跑一陣?”
“不行。”
蘇大爲臉色一沉:“你就老老實實的跟着我,沒我的允許,哪裏也別想去。”
“噢。”
聶蘇小嘴一扁,委委屈屈的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