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爲感覺自己的頭皮像是要炸了。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頭頂。
安文生都還沒趕到,但聶蘇卻先出手了,說明聶蘇行動比安文生更早。
現在看來,如果知道突厥人會在戰場中出動詭異,早點佈置自己這邊的異人,讓安文生守在盧綰身旁,盧綰就不會死。
唐軍僕從軍的步兵陣營也就不會大亂。
可戰場上沒有如果,料敵不明,便是失誤。
失誤,是要付出代價的。
某種程度來說,聶蘇出現的非常及時,她帶着猴頭阻擋住突厥人的巨狼,給唐軍步卒重新整軍迎得了時間。
聶蘇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爲何比蘇大爲的預判還早,比安文生行動更快,這一點蘇大爲一時想不明白。
只能歸功於自己這個妹子天生比較敏感,對於詭異,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能力。
這一點,便是他也是自嘆弗如。
婁師德在蘇大爲身邊,看着猴頭化身的巨大白猿與巨狼打得天昏地暗,一時目瞪口呆。
巨狼看身高怕不有數丈,好似寺廟裏的巨大雕塑,神佛一般龐大。
而猴頭化身的巨猿也是不差多少。
巨狼雙爪拍擊下,身下不知多少胡人僕從被拍成肉泥,同時張嘴向白猿咬去。
白猿身形高高躍起,從它的腦後飛出一條金蛇,迎風便長,瞬時幻化成一條金龍,將巨狼身體纏了幾圈,牢牢將巨狼困住。
巨狼仰天咆哮着,聲如巨雷。
它全身灰黑色的毛根根倒豎,一時掙脫不開金龍的纏繞,只能在草地上來回滾動。
那是世上最可怕的滾動。
每一次翻滾,都會碾壓無數的兵卒。
無論是胡人僕從,還是突厥兵,不分敵我,全都被碾成肉泥。
戰場上血肉橫飛,獸吼聲震耳欲聾。
聶蘇指揮白猿向下落去,猴頭的雙拳對準巨狼腦袋狠狠砸落。
轟!
地面震盪,沉寂一秒後,億萬噸的泥沙草皮被掀上半空,好似一場噴泉。
四周的僕從兵心膽俱裂,一個個慌忙逃離。
聶蘇一手抓着猴頭,一手指着下面翻滾的巨狼叫道:“打錯了,沒打到,猴頭你瞄準了再打!踩它,踩破它的頭!”
猴頭呲牙抽了抽,露出一個極具人性化的表情,像極了在苦笑。
它縱身追上翻滾的巨狼,一爪將巨狼按住,另一爪握成鐵拳,向着狼頭打去。
咚~
一聲好似鐵錘敲上皮鼓,沉悶的音波轟然擴散。
近處的突厥人和胡人僕從,只覺得腦子裏嗡的一響,鮮血從口鼻噴濺,被沉悶的音爆衝擊得昏死過去。
白猿甩了甩自己的巨爪,嘴角又抽了抽。
節奏狼的頭骨乃是全身最硬的部位,剛纔那一拳下去,猴頭也頗不好受。
但是在聶蘇的指揮下,猴頭還是握緊右拳,向着巨狼頭顱再次打去。
落下之前,猴頭眼裏光芒一閃,拳頭悄然變向,向着巨狼的鼻尖。
鼻子再硬,也硬不過腦袋,一拳下去,相信就算是詭異,也要被打爆半個狗頭。
就在這一瞬,風雷聲響。
一支金箭當空射來。
這支箭很大,極大,比普通的箭要大了數倍,簡直就是牀弩上射出的長槍。
猴頭嚇得尖叫一聲,巨猿幻像轟然破碎。
在它的腦海裏,還殘存着被突厥薩滿一箭射傷的記憶。
那種險些死掉的慘痛經歷,它再也不想再體驗。
猴頭縮小,聶蘇也跟着從半空中跌落下去。
金箭穿過虛空,從唐軍陣中掠過,射出一條長達一里餘的血肉通道。
凡是金箭所過之處,血肉糜爛,一地屍骨。
整個戰場爲之一靜,所有人都被這可怕的殺傷力給驚到了。
聶蘇雙手一招,無數細小的水霧從草地上升起,合成一個半透明的氣泡將她包裹住。
她伸手拎起一臉羞愧膽怯的猴頭,罵了它一聲。
將猴頭放回肩上,擡頭看去,立刻看清了放箭的人。
那是一個身高近丈的突厥武士。
他一身衣甲,臉覆金色面具,一頭黑色長髮,帶着捲曲的波浪。
手執一張巨弓,看上去威風凜凜,如同天神下凡。
只是他的手,卻絕不是人手,而是一雙如同巨狼的勾爪。
那種獸爪出現在人身上,讓人覺得分外突兀。
剛剛趕到的安文生見狀,不由悶哼一聲。
他一眼認出,這個身形巨大的突厥武士,正是西突厥小王咥運。
居然在陣前暴露出自己半詭異的形像,你這是攤牌了?
“蘇帥,派我去吧?”
唐軍中軍中,婁師德向蘇大爲焦急的道:“盧綰部若無人約束,只怕會全數倒捲回來,到時動搖本陣,牽一髮而動全身
,只怕兵敗如……”
原本,婁師德以爲蘇大爲不會同意。
誰知出乎他意料外的,蘇大爲拍拍他的肩膀點頭道:“你帶着陌刀隊上,注意保護好自己,若事不可爲,活着回來,儘量把我們唐軍的袍澤都帶回來。”
婁師德表情一愣,接着用右拳用力敲了敲自己胸前鐵甲,大聲道:“喏!”
接下軍令,婁師德立時策馬奔出,同時向身後大吼:“荊揚子弟,陌刀隊,跟上我!”
轟隆隆~
一百五十名唐騎,跟着婁師德逆勢而行,頂着混亂奔逃的潰兵,衝向戰陣前端。
那裏,是整個戰場上如今最危險的地方。
是詭異和異人正在奮力拚殺的修羅場。
普通的兵卒在這樣的力量面前,就如紙糊般脆弱。
但婁師德同時也知道,唐軍需要自己。
若任由前鋒潰散,要不了多久,就會引發連鎖反應,兵敗如山倒。
力量是會傳遞的,恐懼也是一樣。
必須有唐將頂在最前面,扼住敗勢。
若盧綰還在,必然不會讓五千胡人僕從崩潰至此,可惜盧綰一死,在他附近的唐軍兵卒也被巨狼碾過,死傷慘重,整個左翼軍已失去建制。
無人約束的胡人四散奔逃。
在求生欲的驅動下,以驚人的速度倒撞回中軍本陣,撞擊得陣型不斷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