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文生低頭沉思片刻道“好像聽說這邊有座山突然噴火。”
“噴火那就是火山噴發了。”
蘇大爲微微一愣。
他知道西藏這邊有不少是火山,但大多都是死火山,倒不知還有能噴發的活火山。
不過想想,他所知道的是千年之後的事,現在這個時代,也許雪域上,還有活火山也不一定。
“對,我想起來了,不止一處,從岡底斯山的聖峯岡仁波齊峯開始,白日有火焰噴發,光芒耀日,至夜不息,持續了好些天。
還有唐古拉山脈,崑崙山支脈,都在那段時間有過噴發火焰。
我隨師父遊歷時,聽當地老牧民提起過。”
安文生肯定的道。
蘇大爲拍了拍聶蘇的手,目光落在巴顏不斷變幻的,帶着震驚的臉上“大師,還要我說下去嗎”
“你你究竟是誰”
巴顏白眉挑起,幹瘜凹陷的臉頰浮起咬肌,如一頭髮怒的獅子直視向蘇大爲。
從他身上,透出一種可怕的氣息,那是一種受驚的猛獸,隨時會暴起傷人的感覺。
“巴顏大師,聶蘇,是我家妹子,你欺騙她在先,如今只不過被我揭穿,便惱羞成怒了”
蘇大爲冷笑一聲“既然小蘇的阿孃不會回到這裏,既然你所說的都是謊言,那我要帶小蘇走,沒人能攔住我吧”
“你敢”
巴顏發出一聲低吼。
他的聲音很特別,似乎蘊含了某種密教的真言,從胸腔,到鼻腔一齊震動。
帶着空氣嗡嗡震響。
整個大雄殿跟着一齊顫抖。
灰塵簌簌落下。
“有何不敢”
蘇大爲冷冷的回道“一派教宗,就以這種手段欺騙我家小蘇,胸襟格局狹窄至此。
你就隨你的本教,一起自生自滅吧,看看究竟吐蕃人會不會放過你們,也看看逃出去那幾個心腹弟子,能不能替你繼續傳播本教。”
說完,蘇大爲抓起聶蘇的手“小蘇,我們走,回大唐。”
“嗯。”
聶蘇紅着眼睛,乖巧的點頭。
除了阿孃的事,她一切都願聽阿兄的。
“等等”
巴顏上前想要阻攔,卻不料安文生早已上前一步,雙掌合攏如蓮,十根手指微微顫動,每一根手指都帶有不同的勁力,或點,或按,或轉,或粘。
十指晶瑩如玉,卻又透着一股森然殺機。
含而不發。
巴顏驟然收住腳步,一臉驚訝的看向安文生。
他只知道蘇大爲是異人,身手不錯。
白天曾有過短暫的交手。
沒想到眼前這個白胖子,身手竟也高明至此。
如果要用強,他也沒把握能留下蘇大爲與安文生兩人聯手。
何況一旁還有個李搏。
再加上聶蘇一身實力,也是深不可測。
臉上神色變幻,巴顏重重跌足道“罷了罷了,是我錯了,但如今事已至此,下山路只有一條,你們這樣下去,只會被吐蕃兵攔住,還是走不出去,我有一個辦法能脫困,就是”
聽到他的話,蘇大爲腳步一頓,回頭與安文生、李博對了下眼神。
“別又是想騙人吧,你如果有辦法,早就用了,何必遣散僧衆”
“雖然有辦法,但是不能讓太多人知道。”
巴顏微微欠身,白眉聳拉下來“其實,是有一條路通往山腳的,在聖洞裏。”
聖洞,就是巴拉喀拉山那些留有史前壁畫和遺蹟的石窟,裏面有許多人爲開鑿出來的石室和祕道。
聽到巴顏如此說,蘇大爲與安文生對視一眼,不由怦然心動。
方纔說要走,也只是不忿巴顏此前欺騙聶蘇。
正像巴顏所說,下山的路只有一條。
哪怕是異人,要想不驚動吐蕃人衝出去,也是不可能的。
如今,巴顏說聖洞裏有通往山腳的祕道。
那簡直是瞌睡了送枕頭。
“巴顏大師,你說的是真的真有通往山下的祕道沒騙人嗎”
蘇大爲雙眼定定的看着巴顏,留意他臉上細微的一切表情。
巴顏眼中流露出悔意,嘆息道“此事只有我和聖女知道,原本不能宣揚,但我不能眼睜睜看着聖女死,如果上任聖女真的回不來了,這位聶小娘子,便是我們本教復興唯一的希望。”
說到這裏,他的目光投向聶蘇,用近乎哀求的語氣道“聖女”
“呸,我纔不是你們聖女呢,你這個大騙子。”
聶蘇後退一步,衝巴顏咬牙切齒的道。
如果不是蘇大爲在一旁拉着她,她都恨不得衝上去將這個老和尚打成殘廢。
人最大的傷害,是見到希望,結果是一場騙局。
最珍貴,最真摯的感情,最後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種心痛,誰人能知曉
聶蘇心裏有多渴望見到阿孃,現在就有多恨騙自己的巴顏。
“我知道是我不對,聶蘇,我只有一個請求,就一個請求。”
巴顏白眉低垂,哀求道“如果你順利從這裏逃脫,日後見到我本教之人,能幫就幫他們一下,我只有這個請求。”
“我不”
“小蘇。”
蘇大爲拉了拉她的手。
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先借着祕道脫困再說。
至於日後幫本教的人
先不說本教此次能不能逃過一劫,就算以後真有本教僧衆找上門來,幫不幫,還要看心情了。
何妨先應下來。
被蘇大爲猛打眼色,聶蘇鼓起腮幫子,臉上流露出不情願之色。
不過最終,她還是答應下來。
“好吧,我聽阿兄的,只要你帶我們出去,以後見到本教的人,我能幫就幫。”
“多謝幾位了。”
巴顏感激的道。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前往祕道,離開這裏吧。”
“不,還要等一會。”
巴顏向臉露疑惑的蘇大爲道“既然已經決定要走了,我不能把那些一心衛道的弟子丟下,把他們帶上,一起走吧。”
“呃,隨你吧,只要別耽誤事就成。”
寅時,衆多睡眼惺鬆的廟內僧衆被叫醒,連行禮都來不及收拾,在巴顏的帶領下,一起走入廟旁的聖地,巴顏喀拉聖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