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以頭撞地,撞得咚咚作響。
“你怎麼對我都成,我李博項上這顆人頭,願獻於蘇帥,只求您看在巴顏喀啦山上那點情份,保住客兒,只要客兒能活下去,我我願意赴死”
說到最後幾個字,李博擡頭看向蘇大爲,臉上現出堅毅之色。
“你”
蘇大爲指了指他,想給他臉上來一巴掌,終究沒抽下去。
換做一聲長長的嘆息。
“惡賊,老子欠你的啊”
他在房間裏焦躁的來回踱着步子,連轉了幾圈,終於走到李博面前,一腳踹李博腿上,踹得他一個趄趔:“滾起來”
“蘇”
“叔什麼叔,我是你爹,老子欠你的”
蘇大爲揮出拳頭,看着李博仰起臉,閉着眼,一副要打要殺隨意的樣子。
他呸了一口,伸手提起他的衣襟,把他從地上拽起來,一直拉到自己面前,恨恨的道:“你記住,不是我願意幫你,而是看在客兒的面子上,看在你在雪山不惜命助我的情份上,這人情,就當一筆勾消了”
“蘇郎君,你”李博張開眼睛,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自己賭贏了
他並不是腦子一熱,而是謀定而後動。
從吐蕃到大唐長安,一路上,他都在觀察揣摩蘇大爲的爲人。
直到現在,他有把握,才這麼做。
他李博不像是張通那麼豁達,那麼仗義。
也不像駱賓王那麼單純,沒心沒肺。
他就是充滿了算計,充滿了精緻的算計。
他不是壞人,但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他所有的一切,都在心裏,有過反覆權衡。
事實證明,他又一次贏了。
這根本不叫賭,這叫謀定而後動。
明牌
“你不要高興得太早了,我幫你,是還之前的情,這人情,只能在我能力之內來還。我會用我的辦法,試着去解決你這件事,但,如果最後不成功,那就是你的命,也休要怨我。”
蘇大爲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聽明白了嗎”
“明白,我明白”
李博嘴脣顫抖,聲音微有些哽咽。
他自然明白,蘇大爲爲此,要擔上多大的風險。
當日自己替蘇大爲引路上巴顏喀拉山上神廟,本身就是篤定蘇大爲身份不尋常,是一次投機的冒險。
現在蘇大爲的回報,早已遠遠超遠他的預期。
幾十年下來,他李氏不是沒想過辦法,而是想過各種辦法。
但是事實證明,英明神武的太宗李世明,對建成身邊的人才倒是用着,但對姓李的,包括建成的血脈,那都是斬盡殺絕。
現在,換上太宗的兒子李治當皇帝了。
誰能替他解決身份問題
他心中太渴望回大唐了,回到那個繁華的盛世長安。
蘇大爲,是他唯一能抓到的救命稻草。
最不濟,可以保證自己的兒子李客,以後行走在大唐的陽光下。
客兒跟着蘇大爲,未來會有光明的前景。
一想到這裏,李博覺得自己的一切冒險都是值得的。
他的眼裏閃過熱切之情。
蘇大爲看他這表情心裏就來氣,伸出手掌輕拍他的臉,咬牙切齒的道:“做什麼美夢呢你很得意是不是以爲算計到我了賊你媽,這次人情還了,你再敢使妖蛾子,看我怎麼收拾你,你當我不良帥是什麼老子三教九流,什麼樣的手段伎倆沒見過。”
“蘇郎,在下不敢”
李博忍住心頭的激動,向蘇大爲鄭重的一禮:“李博這條命,今後便是蘇郎的了。”
“跟你說了,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做甚”
蘇大爲直視他的雙眼,一字一句道:“這事我給你擔了,但是,沒有下次。”
“是。”
“你這命還是好好留着吧,你兒子需要你。”
“蘇郎,其實,你真是個好人。”
“滾”
莫名被髮了好人卡了,關鍵還不是妹子發的。
夜色。
蘇大爲站在書房內,凝神看着桌面。
此時在他桌上,擺放着各種新奇的物件。
如果,此時來一場地震,將這些掩埋在地下,若干年後被後人挖掘出來,一定會有考古客大喊“穿越”了。
事實上,如這樣的事情,歷史上還真有不少。
如王莽的遊標卡尺、手錶。
當然,蘇大爲此時不會去想這些,他全部的精神,全都集中在手頭上。
鑷子從琉璃瓶裏夾出白天在兇案現場收集到的毛髮。
也不知道是哪個部份的,總之
先分在不同的琉璃燒盞裏。
桌上的鯨油燈釋放着光芒,將一切照得纖毫畢現。
蘇大爲從桌上的瓷瓶裏,找到自己所需的元素,分別滴在每個燒盞裏。
古人驗毒,常用銀針刺探食物,以針發黑爲有毒。
實際上,銀針變黑,只是因爲古人提純技術不行,如鉛汞和砒霜一類的化學毒品中,含硫太重,銀與硫結合,纔會發黑。
若是能提純毒品,銀針根本沒用。
而且天下毒那麼多,光用一個銀針,基本啥也驗不出。
不過蘇大爲記起前世一些化學知識,可以大致判斷一下。
如果實在超過自己的知識範疇,那就沒辦法了。
很快,經過一番忙碌,結論出來了。
收集到的所有毛髮都不含毒,至少不含已知的任何一種毒。
簡單的一步,卻耗費了蘇大爲近乎半個晚上。
這一步,也只能證明,兇手和被殺的蛇頭,都是在清醒的狀態下。
並沒有任何毒藥參與案件。
化學和蘇大爲掌握的黑科技,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極限了。
光憑几根毛,也沒辦法做到更多。
據說牛頓爵士晚年迷戀鍊金術,從他的頭髮上測得鉛汞超標幾百倍,也就是說,牛頓最後是把自己氪藥弄掛的。
牛頓那樣纔是真爵士。
不搞個重金屬超標,都不好和人打招呼。
蘇大爲搖頭把這些雜念拋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