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爲的話,令所有人心中一震,驚喜交加的擡頭看向他。
“但是想在我手下做事,就要守我的規矩,若再有人因私廢公,或不守祕密,或素屍裹位,休怪我無情。”
蘇大爲冷冷的道:“一人犯案,左右連座;一案徇私,則上下皆罪,你們,可願意?”
剛纔是敲打,現在就是赤裸裸的威懾了。
若再有糊塗辦案的,一個人犯了罪,與之親近的人,也要一同問責。
若一件案子裏出問題,那必定是上下串通欺瞞,這整條線,全部問罪。
所有人心中一凜,無人敢開口接話。
蘇大爲不緊不慢的道:“或許有人以爲法不責衆,或許有人以爲具體到細節,到基層,便能欺上瞞下,矇蔽視聽。
你們能瞞一時,卻知瞞不了一世。
若出了錯,左右上下,俱受牽連。
你們可願意?”
蘇大爲目光炯炯的從跪地的官吏臉上一個個掃過去。
“若不願意,請辭,我絕不阻攔。若願意,從今以後,就按這規矩辦,你們可想好了。
做不到的,現在請辭,還能保全身而退,若是同意的,日後犯了事,小心這身皮,別連累到親友宗族,各位,聽明白了嗎?”
仍舊是沉默。
蘇大爲也不着急,靜靜的等着。
終於,高大龍第一個抱拳道:“願遵守營正的規矩。”
他這番表態,其他人也繃不住了。
那些本就不想着徇私枉法的人,一個個大聲應諾,指天誓日發誓自己會用心辦案,絕不會徇私舞弊。
那些有着人情和家族牽累的,左思右想,終於也是咬牙應下來。
家族,可解決不了自己的飯碗問題。
做到這個位置,誰都不是傻子,難不成爲了虛無飄緲的人情,把自己前途搭進去?
至於想要徇私枉法?
那也得有這層官皮,纔有權力,去做這種事。
脫下官皮,他們什麼也不是。
“很好,看來各位都同意了。”
蘇大爲看向人羣中趙墨。
“趙主薄。”
“屬下在。”
“將我方纔所言,寫成條例,同意的都簽字畫押,裝裱起來,掛於公廨壁上。”
“是。”
衆人心中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蘇大爲,辦事忒狠了。
如此掛在公廨堂上,所有人天天一擡頭便能見到此條例,還能見到自己的簽名,哪還敢生出別的心思。
這就是懸在衆人頭頂的鍘刀啊。
一番喧鬧,蘇大爲藉着辦案之機,將自己的規矩定下。
等一切都收拾停當,這才擡眼看向高大龍。
“大龍,方纔這個案子,如果交給你,你打算怎麼查?”
高大龍心下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有上下二策。”
“哦?”
“下策就是立刻安排人手,等下月他們再做此情報交易時,將人當場抓住,搜出情報信件,再分別定罪。”
“那你以爲的上策呢?”
“上策,以我的看法,恐怕這些倭人的情報來源,並非王清河一人,很可能還有其他衙門和要員被滲透,如果想弄清楚,不妨放長線釣大魚。”
“祕密監視,舉一反三,按倭人滲透大唐各部的方式,擴大搜索,將所有可疑目標一一列入疑點,重點監察,務求不漏一人。”
高大龍嘴角一挑,現出一抹獰笑。
“這些倭人端的是好手段,我們甚至可以派人假扮受其滲透,對其反滲透,把沙子摻到裏面。”
蘇大爲聽了不由鼓掌道:“不錯,正合我意。”
說着目光掃了一遍左右:“你們都聽清楚了?”
“聽清了,聽到了。”
衆官吏爭先恐後點頭,一片嘈雜的應喝聲。
“辦案,就應該像大龍這般,懂得用腦。”
蘇大爲低喝一聲道:“各位聽令。”
所有人腰桿挺直,目視蘇大爲,深怕漏了一個字。
“周揚陰謀陷害同僚,六丞覺得,該如何處罰?”
“這……”
“定好罪名刑罰,將章程遞給我,由我呈給大理寺卿及陛下。”
“喏。”
“周揚徇私,因私廢公,這倭正營,他是不能留了,至於何罪何刑,六丞也列個章程給我,我一併交由上面發落。”
“是。”
“高大龍。”
“屬下在。”
“你方纔所說的,好好再思量補充一下,列個章程上來,我看過無誤後,再放手施行。”
“是。”
“還有,跟周揚、崔六郎相關之人,也交由你去清查,如果是忠心辦事的留下,若有牽涉的,一律清除出去。”
“是。”
 
; 這話說得,又令在場衆人心頭一震。
這就是要清洗了。
可憐周揚和崔六郎從倭正營建立起,就在這裏用心結網,經營自己的勢力。
但一朝不慎,滿盤皆輸。
從此以後,在倭正營的歷史裏,只能成爲一個名字記錄。
而且還是惡名。
“另外,倭正營的架構,應有副營正二人,如今只有周大龍一人,還缺一位……”
蘇大爲說到這裏,停了一停,目光逐一掃過衆人。
“空出來的位置,誰想上,誰能上,我身爲營正,有舉薦之權,接下來,就看諸位的表現了。”
“是!”
“謹遵營正之令!”
公廨上,衆人轟然應諾。
氣氛,一時熱烈起來。
所有人看着蘇大爲右手空出的位置,目光變得灼熱。
高大龍在一旁,卻是心中感概。
阿彌這手,玩得極爲漂亮。
一手打,一手拉。
用一個空出的位置做蜜糖,將方纔被打壓的人心,又重新凝聚起來。
高明啊。
難道從軍真的這麼鍛鍊人?
與往日的他,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了。
此次倭人細作之案的案情,其複雜程度,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涉及到內部權勢爭鬥。
倭人細作對大唐要害部門的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