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唐不良人 >第三十六章 虜箭如沙射金甲
    報信者,乃劉仁願手下折衝府都尉薛紹義。

    見他一身血淋淋的,模樣十分可怖,阿史那道真和劉仁願都大喫一驚。

    “出了什麼事白天那些流民不還在城外遊蕩“

    “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薛紹義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聲嘶力竭道:“叛軍叛軍已經登城了“

    聽到這個消息,劉仁願腦袋“嗡“的一聲,幾乎要炸掉了。

    他顧不上多問,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薛紹義,推得他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劉仁願抽出橫刀,大步出門。

    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在泗沘城的甕城,也就是城牆與主城之間的一個夾壁空間。

    一個大城通常由外城、甕城和內城組成。

    叛軍登城,即意味着,已經有叛軍登上外城城牆。

    在城防的三層防護體系裏,第一層已經不穩。

    但這怎麼可能,昨夜裏那些叛軍劉仁願與阿史那道真還親眼觀察過,都是些饑民餓蜉,眼看着連站都站不穩,這樣的一羣饑民如何能登城的

    從城下的藏兵洞沿着石階快速衝上城牆,入眼所看的一幕,幾乎令劉仁願心膽俱裂,頷下的黑鬚因爲憤怒,一根根豎立起來。

    “大膽”

    阿史那道真和薛紹義緊跟着劉仁願登城。

    此時城頭一片混亂,黑暗中,影影綽綽,正不知有多少百濟復國的叛軍,以何種方式潛了進來。

    城頭裏,唐軍與這些叛軍糾纏在一起,廝殺慘烈。

    一個叛軍衝上來,被唐軍一刀砍中肩膀。

    還不及拔刀,唐軍就被黑暗中又一叛軍給撲倒,然後在地上翻滾着,如同野獸在撕咬。

    每時每刻,都有人被殺死。

    空氣裏瀰漫着濃烈的血腥味。

    阿史那道真探頭向城下看了一眼,臉色微變。

    他總算知道這些叛軍是怎麼進來的了。

    城下,護城河裏,飄浮着無數的屍體,這些屍體數量太多,以致於連河水都被阻塞。

    是白天那些饑民

    叛軍入夜後居然用了這個法子,用饑民來填護城河。

    難怪守城的唐軍沒察覺。

    整個動作下來,居然詭異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直到踩着屍體過了護城河,再偷偷潛上城頭,才被值守的唐軍發覺。

    但這時,也只剩下貼身白刃戰了。

    城牆的防禦功能被大大降低。

    好在局面看着混亂,但登上城的叛軍相比唐軍還是少數。

    只要唐軍自己不亂,及時將這些叛軍趕下去,待到天亮,這次危機即可解除。

    阿史那道真現在也是老行伍了,雖然戰略不及蘇大爲等人,但對戰術和作戰經驗十分老道,只是看了幾眼,心中就有成算。

    這時,一名叛軍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突然揮刀向他劈來。

    阿史那道真側身讓過刀鋒,伸手在對方喉結上一掌拍下。

    喀

    細微的喉骨碎裂聲。

    叛軍痛苦的倒地。

    阿史那道真一腳將他手裏的刀踢飛,用腳將他挑起到正面,再重重一腳踏在對方胸膛上。

    喀嚓

    胸骨碎裂聲響起。

    垂死的叛軍張大嘴巴。

    藉着城頭的篝火,阿史那道真看了一眼,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頭皮發麻。

    這人,沒有舌頭。

    他的舌頭不知被什麼利器削去,只剩極短的一截。

    該不會,這些人全都沒有舌頭吧

    若真是如此,那扶余豐他們也太狠了。

    這麼多流民,數萬人,該不會都

    兵器的碰撞聲,瀕死人的哀鳴聲,還有一切的一切,在這詭異的夜裏,突兀的呈現在唐軍面前。

    在這以前,從沒想過百濟人居然會這麼狠。

    對唐軍狠,對自己人更狠。

    阿史那道真環顧左右,忽然不見了薛紹義,他忍不住喊道:“薛都尉”

    他想讓薛紹義穩住城頭,自己再去城內調兵。

    在城裏,除了劉仁願的五千餘人,還有蘇大爲留下的三個折衝府,兩千四百人。

    分別由他,崔器以及蘇慶節帶領。

    對了,蘇慶節哪裏去了

    就在這一瞬間,阿史那道真的眼睛瞪大。

    他看到,滿身浴血的薛紹義不知何時到了劉仁願身後。

    劉仁願剛剛用橫刀將一個爬上城頭的叛軍砍翻。

    阿史那道真看到,薛紹義突然拔出一把短刀,向着劉仁願的後腰扎去。

    “副總管”

    周留城上,道琛默默看向無垠的黑夜。

    黑夜,好像什麼也沒有。

    但道琛知道,那個方向,不遠處,便是是泗沘城。

    百濟的王都所在。

    現在這個時候,想必已經開始打響攻城戰了吧。

    “按我與泉蓋蘇文的約定,他將唐軍一部喫掉,而我們的人,一定要佔下泗沘,將唐軍餘部喫掉。”

    旁邊,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

    那是屬於扶余豐的。

    “但,海上”

    海上還有屬於劉伯英的一萬大唐水師。

    “海上不足爲慮,那個方向,會由鬼室福信去做,我們只用專注泗沘。”

    道琛猛地轉身,看向扶余豐:“王不必擔心,一切,老臣都已經計劃妥當。

    待天明的時候,唐軍面對的就不止是流民,而是我百濟的復,還有從高句麗處借來的大弩。”

    這個垂老的僧人,眼神突然變得無比犀利。

    黑夜裏,如燈火般,熠熠發光。

    天空中飛過一隻禿鷲,貪婪的注視着下方的泗沘城。

    那裏,有它的食物。

    噗

    一塊碎肉隨着橫刀揮出,甩在城牆上。

    然後隨着血漬斑駁的城牆,緩緩的,粘稠的滑落。

    阿史那道真用刃口殘缺的橫刀拄着牆着,穩定身形。

    若是平時,他絕不捨得用自己的兵器充當柺杖。

    但砍殺了一夜,實在太累了。

    他現在的手腳,都因爲脫力而顫抖。

    身上的粘稠,也不知是血水還是汗水。

    好在,泗沘城終於守住了。

    狠狠喘了幾口氣,阿史那道真擡頭,一臉敬佩的看着佇立在城頭,如一尊石塔般的劉仁願。

    劉仁願的模樣,看上去比阿史那道真更慘烈。

    他的後腰被刺客刺了一刀,幸虧有衣甲擋住。

    利刃從腰背胃胄縫隙刺入,卻未及深入。

    儘管如此,這一刀也是重創。

    但劉仁願只是撕下布帛將腰傷裹住,就當沒事一樣,堅持立在城頭,主持防務。

    除了被刺客暗算的一刀,他身上,還插了十幾支羽箭。

    最嚴重的一支,將他的左臂貫穿。

    這些傷勢,換普通人早就支撐不住了。

    但劉仁願全都咬牙撐了下來。

    有他在,城頭上唐軍軍心便在,終於將來犯之敵,全都斬殺殆盡。

    守住了泗沘城正門。

    阿史那道真心中十分好奇,總覺得,在劉仁願這個大鬍子身體裏,有一種超乎常人的力量在支撐着他。

    換做自己,是絕計撐不了一整夜的。

    他恢復了一點力氣,拄着刀,走過去:“副總管。”

    劉仁願沒有回答,整個人,像是化作了石像。

    頭盔已經不知去向。血水從額頭髮鬢一直流下來,模糊了一隻眼睛。

    兩鬢的頭髮,這一夜好像又花白了不少。

    臉上的膚色,也顯得十分蒼白,彷彿身體裏的血都流空了大半。

    阿史那道真注意到,他後腰上的刀傷,裹住傷口的布料已經被血浸透,結成了硬殼。

    依稀還有血水汩汩流出。

    阿史那道真只覺得的喉頭髮緊:“副總管,你”

    “我無事。”

    劉仁願終於開口了。

    但他的聲音沙啞得可怕,彷彿他的嗓子已經沉寂了百年,像是鏽蝕住了一樣。

    “副總管,我去找醫生,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城防有我。”

    昨夜刺殺劉仁願的人已經被斬殺。

    黎明的時候,從屍體堆裏爬出來真正的薛紹義,才正事情原委。

    昨夜潛入城頭的,除了叛軍,還藏有一些武力過人的死士,甚至懷疑有異人藏在其中。

    薛紹義昨夜巡城,在第一波刺殺中,就中箭倒下。

    其後有人解了他的衣甲,僞裝成他。

    事後想來,這應該是叛軍的精心佈局。

    先以饑民麻痹唐軍,趁夜派高手潛入城,一是想打開泗沘城的城門,二是尋機刺殺泗沘城的主將劉仁願。

    但最終,唐軍憑藉着驍勇,和過人的軍事素質,守住了城防。

    而劉仁願憑着唐甲的精良,雖受重創,但到底沒有被敵人斬首。

    但這一切,都險到了極處。

    若有任何一個小的錯失,只怕結局便會轉向另一方向。

    “不休息。”

    劉仁願微微搖頭,一手扶着腰,一手喫力的舉起刃口如鋸齒般的橫刀,指向城下。

    沒有說話,也無須說話。

    阿史那道真看清城下的情況,臉色頓時大變。

    “副總管,小心”

    嗡~

    天空一暗。

    淒厲的箭嘯聲同時響起。

    城下萬箭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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