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其中多少雲波詭譎,暫時來說,對衆人都太遙遠。
就連蘇大爲,覺得自己也只是沾到一點邊,有可能是被王家和郝處俊等人,借了一把力。
所以今日從紫宸殿出來,郝處俊那老頭纔會向自己笑得那樣曖昧。
那表情,活像是偷了只雞的老賊。
比較起來,蘇大爲還是更喜歡跟李勣打交道。
雖然都是老狐狸,但至少李勣很真誠,有什麼都擺在檯面上說。
不論背後多少算計,至少給人的感覺,是堂堂正正。
此時的蘇大爲還沒預料到,今日紫宸殿所發生的事,不過是整個大風暴中的一角。
他原本以爲自己處在風暴邊緣,只會做個看客。
但不久之後,他便會明白。
今日的判斷,大錯特錯。
......
時間匆匆過去三日。
這幾天,最令長安百姓關注的,乃是李勣一行,從高句麗戰場迴轉大唐。
不光安排有在朱雀大道上獻俘的儀式,還有各種歡慶節目。
對大唐百姓來說,這十幾年來,見到蕃屬國的國王及貴族被抓回長安,似乎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
太宗朝有突厥頡利可汗。
來長安,也只能封個安樂公,爲天子酒宴上跳舞助興。
到了如今李治朝,西突厥的沙鉢羅可汗,回紇可汗,還有吐蕃、百濟、西域諸國,簡直都讓人麻木了。
但是李勣此次抓回了高句麗的王,這還是令大唐百姓,大感興奮和刺激。
高句麗在隋唐時,可不是小國,妥妥的東亞一霸。
隋因徵高句麗而亡。
大唐太宗時,以百戰百勝之兵臨之,都不能令其滅國。
對比同時期大唐對外的戰績。
高句麗,絕對是一塊硬石頭。
如今,李治奮三世之勇烈,居然將高句麗給征服了。
這對李治的權力,其**地位,甚至大唐遠超前隋的**地位,都是最強有力的證明。
李治也因龍而龍顏大悅,宣佈長安夜不閉戶,大慶三日。
舉國歡騰。
臨街的酒肆,蘇大爲坐在靠窗的坐位上。
在他對面,坐着高大龍、高大虎,以及安文生等三人。
高大龍瞥了一眼窗外,嘿的一笑:“李勣這次可威風了,陛下應該會有重賞。”
“是。”
蘇大爲記憶裏,李勣此次回來,應該會被封司空。
不過手裏的權力,也該漸漸交出去了,年紀也到了。
他最後一次爲大唐發光發熱,應該就是此次監督審理李義府的案子,至於軍權,以後休想再碰了。
李治也不會允許。
看了一眼對面的高大龍,蘇大爲從他的話裏,又聽出另外一層意思。
他搖了搖頭解釋道:“現在朝廷對府兵的賞賜是不及從前了,這也是題中應有之意,畢竟開國已四十餘年,不可能再有那麼高的封賞......”
停了一停,他又像是給自己解釋道:“我也知道如今對將士的賞賜薄了些,本來想回長安,就向陛下進言,但一直被案子拖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不可太寒了將士的心。
待有機會,我會再向陛下言明此事。”
這次回大唐的將士,按慣例,各將領都會升一級。
而下面的士卒,大概就是發點薄財便結束。
不會有過去的賜田,也不會有過去那樣高規格的榮譽。
在大唐當府兵,對大唐百姓,那些良家子,已經越來越沒有吸引力了。
府兵的兵源成爲問題。
兵卒的素質也成爲問題。
就蘇大爲自己,從第一閃翻躍金山山脈遠擊西突厥,到這一次徵百濟和高句麗,明顯感覺,麾下府兵的軍事素質,在減弱。
過去憑几百人,唐軍便敢面對數倍,甚至十倍之敵衝陣。
如今,沒有上千人,都無法完成戰術目標。
兵卒的問題不解釋,大唐的擴張,將停滯,甚至開始衰減。
蘇大爲一直想在這個問題上,替兵卒們說上一些話。
畢竟是一起殺敵的袍澤。
但是從回長安到現在,一直困於各種漩渦和動盪中,沒有找到合適開口的機會。
“對了,英國公回來了,你要不要去拜見一下?”李博在一旁問。
“過幾日吧,他剛回,一定諸務繁雜,這個時節不要去添亂。”
蘇大爲想了想又道:“咱們還是先把眼前的麻煩給解決。”
高大龍和高大虎、李博等三人,擡頭目光碰了一下,衆人都心知肚明,蘇大爲所說的麻煩。
明面上,是高陽公主的案子。
蘇大爲與李治約定的破案之期已經接近了。
而暗裏,則是都察寺被“肢解”的危機。
李義府如今雖被刑部尚書劉祥道聯合御史臺、大理寺一同審訊,但卻不影響,陛下依舊按李義府提供的策略,在逐步施加力量。
蘇大爲和高大龍等人,已經明顯感覺到那股力量了。
在都察寺內部。
雖然看不見摸不着,但就是起了那種氣味。
人心思動。
變革即將來臨。
“我也在想,該怎麼在不違陛下意志的前提下,儘量保全我們的心血。”
蘇大爲含蓄的說了一句,目光一轉,看到窗外時,眼中閃過一抹光。
他伸手招呼了一下。
外面,南九郎快步走來。
等他進來後,還不及寒喧,先快步走到蘇大爲身邊,壓低聲道:“那件事,沒查出問題。”
在座的衆人,眼中都泛起古怪的光來。
南九郎說的事,他們都清楚,指的是高陽公主案子,這幾日,都察寺和大理寺重點在循着那個詛咒的人偶娃娃,在暗中查郭行真。
許多陳年舊事都被挖出來。
包括郭行真的來歷,他修行道塊,師承,還有一些過去的舊聞。
以及郭行真和高陽公主是否相識。
有無交集。
郭行真與李義府,有無暗中來往。
這些都察寺都是掰開了揉碎了再查。
但直到現在,換來的,只是一句“沒查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