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夜重華在夜無憂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臉色微微發白,額頭上是細密的虛汗。“一點兒小病,擾了大家的興致。本想着不嚴重忍忍就過去了,不曾想竟引來大皇兄如此大膽猜疑,是兒臣的錯。”
“只是不知道大皇兄一口咬定我神志不清、狀若瘋魔是爲何,又爲何牽扯到我母妃呢”
夜重華這兩句話可謂誅心之言了。
夜擎蒼最忌諱的便是兄弟鬩牆、手足相殘,並且夜重華的母妃是他明令禁止不得提起的禁忌。
而夜天羽一個人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兩個禁忌都犯了。
他撲通一下子跪了下來,這樣冷的天氣竟然冒出了汗,身子是控制不住的顫抖,他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明明他想得十分周到,不論真假他都不會有任何損失的,可是爲什麼,會成現在這樣
餘光掃見何廣眼中的焦急與皇后面上的灰敗,他方大夢初醒。
面對夜無憂種種的敗露,是他沒沉不住氣,輕舉妄動了。
太后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失望。
不行,他不能就這樣垮臺
“父皇,兒臣是聽信了別人的話,怕老三傷到您,才這樣說的,兒臣也不知道這是假消息,兒臣是被人有意陷害啊”
啪
夜天羽沒說完的話終結在皇后的一個巴掌裏。
“母后”夜天羽不敢置信的看着一向最疼他的母后。
皇后被兩個宮女攙扶着,臉色蒼白,垂在身旁的右手手心泛紅發抖,可見那一巴掌是用了力氣的。
“來人羽王輕信他人讒言,誤會夜王,拖下去重責八十杖”
她頂着夜擎蒼幽暗凌厲的眼神,一字一句勉強說完。
夜玉漱還沒明白過來,就聽母后要杖責大哥,她欲求情,“母后”
“且慢。”
皇后目光冷寒射向殿中央的女子。
“臣女記得欺君之罪的後果可不是杖責八十。”
當然不是杖責八十,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殺頭的啊
“夜無憂”皇后的目光中帶着三分威脅三分震懾。
果然被她說準了,這丫頭若不能拉到自己的陣營中,那便是最棘手的禍患
“臣女也是爲了東籬的律法考慮,爲了皇上的威嚴着想。欺君之罪是羽王非要應下的,若是八十杖了事,那今後再有欺君者,是按照老祖宗定下的律法處置,還是按照今夜皇后娘娘定下的律法處置呢”
“夜無憂你放肆”夜玉漱忍不住了,如今這賤人竟然欺負到了她的母后和皇兄頭上
“我在放肆,也不敢欺君。”
夜玉漱心中怒意更甚,還欲說什麼,卻被她母后攔住了。
皇后的右手抖得更加厲害了,她甚至不敢去看夜擎蒼此刻的表情。“夜大小姐的伶牙俐齒,本宮今夜算是領教了”
夜無憂微微一笑,露出整齊的貝齒,“娘娘謬讚。”
謬讚
只見高臺上一身鳳袍的女人被氣得身子晃了幾晃,
深吸了好幾口氣,又攥緊了宮女的胳膊,才勉強支撐自己沒有倒下。
夜天羽這事是絕對不會按照欺君之罪殺頭的後果處置的,這些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這事兒可大可小,完全取決於皇帝的心情。
往小了說也就是皇后說的一頓板子了事,往大了說那可就不太好說了。
不死,也得脫層皮。
夜無憂要的就是夜天羽的皮
她就是要明目張膽、堂而皇之的告訴那些心存不軌的人,別來招惹他們,不然,夜天羽便是下場。
“夜將軍,這便是你教導出來的好女兒”說不過夜無憂,皇后便把矛頭對準了夜家。
夜文彥躬身一禮,“回稟皇后娘娘,微臣教導無方,以至於憂兒只知道欺君之罪不是杖責八十,卻不知道欺君之罪到底該如何處置,不如就請皇后娘娘親自教導一下憂兒,告訴她,欺君者,該如何論處。”
“你”
她現在算是知道夜無憂的伶牙俐齒從何而來了看似耿直孤傲的夜文彥說起話來竟然也是字字機鋒。
“夠了”
看了半天戲的夜擎蒼也累了,他捏了捏眉心,突然轉向了夜重華,“老三,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
聞言,夜天羽升起了一股希望,既然父皇問夜重華的意思,那必然是希望夜重華給他一個臺階,讓他能順理成章的對自己從輕發落。
夜天羽都能想明白的事情,這大殿上就沒人想不明白了。
“三弟,是大哥一時腦子不清楚,聽信了別人的謠言,纔會讓我們之間產生這樣的誤會,大哥向你道歉”
看着自己的兒子向一個母親是平民出身的庶子低聲下氣的道歉,皇后搭在芙蕖胳膊上的手猛地收緊。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芙蕖忍了又忍纔沒叫出聲來。
於是全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個與夜無憂並肩而立的男子身上,即便面色透着三分不適,但絲毫不減他的風華。
宋懿清死死盯着夜重華,儘量忽略他身邊那個惹人生厭的背影。
她多想此刻站在他身邊的人,是她。
夜無憂能做到的,她一樣可以
可是,爲什麼,他就是不愛她
夜無憂也沒說話,靜靜等着夜重華的回答。
他嘴角的笑似嘲似諷,不算大的聲音卻因爲殿內寂靜,而顯得分外清晰。
“但憑父皇做主。”一整晚她都在費盡心思的替他考慮,替他立威,到了這個地步,他又怎能辜負呢。
殺雞儆猴,他也正有此意。
夜天羽眼中隱隱的希望瞬間破滅,“夜重華,你一定要做的這麼絕”
“羽王殿下此話又從何說起,明明是你惡意猜測,還傳播流言,如今當着皇上的面,竟還不知悔改”
“夜無憂你”
“都給朕住口”夜擎蒼一聲怒喝,衆人瞬間噤聲。
天子之怒,可是要伏屍百萬,流血千里的。
他輕飄飄看了趴伏在地上的夜天羽一眼,眼中淡漠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