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姣看向門外,只見管家站在門口,旁邊是端着藥散的婢女。
“郡主,您的膝蓋需要上藥。”管家道,然後回頭對茗餘微微一笑,“銘公子,郡主要上藥,煩請您先出來吧。”
“好。”茗餘點點頭,走出房間。
婢女將門關上,恭敬的讓沉姣將衣裳褪下,替她的膝蓋上藥。
跪了三天三夜,沉姣的膝蓋早已血瘀一片,青紫駭人,婢女都深嘶一口氣,她小心翼翼的上藥,生怕弄疼了沉姣。
沉姣卻像是沒事人一般,十分的平靜,甚至臉色都未變過,不僅如此,她還有些走神。
時而抿脣,時而又有種發呆,時而又苦澀的笑。
婢女小心翼翼的把藥上好:“郡主,藥都已經上好了。”
“嗯,你先下去吧。”沉姣漫不經心的點點頭。
“是。”婢女退出房間。
在婢女離開後,沉姣從腰間抽出一把彎刀,上面還纏繞着鐵鏈,她凝視着彎刀,喃喃自語:“暮言,我遇上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我知道他不是你,可每次我看到他的臉,都會失神。”
沉姣太理智了,理智得讓她自己痛苦。
“他上次爲我受傷,等他傷好後,我就讓他離開將軍府。”沉姣繼續道。
再像,銘聿也終究不是她的暮言。
“還有半個月,就是你的忌日了,我又能去見你了。”
說着說着,兩行淚水從沉姣眼眶滑落,淚水順着她的臉頰滴落到手上,她卻不自知。
門外,管家剛打算來和沉姣稟告商會的一些事情,卻聽到裏面的抽泣聲,他愣住了,暗自皺眉了。
發生什麼事了
沉思了一會兒,管家轉身走到走廊盡頭,喚來一個下人。
“管家,您有什麼事嗎”
“銘聿公子呢”管家詢問。
下人道:“剛纔銘聿公子出去找他的友人去了。”
管家暗自皺眉,剛好不在,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這件事和銘聿公子脫不開干係。
管家回頭看了看沉姣房間的方向,沉吟一聲:“這樣吧,銘公子回頭你立刻通知我。”
“是。”
茗餘已經換了一身裝束,戴上面具,來到了老乞丐所在的巷子。
老乞丐依舊蜷縮在那裏,不同的是周圍再沒有其他乞丐,他的破碗裏終於有了幾個銅板,但他卻看都沒看一眼,彷彿那不是銅板,而是破鐵一般。
茗餘上前一步。
“你又來了。”老乞丐沒有動彈,只嘶啞的說了這麼一句。
茗餘淡淡道:“奉命行事,不得不來。”
“你過兩日再來吧,過兩日她不在。”老乞丐嘶啞道。
茗餘疑惑,誰
下一刻,一道聲音解開了他的疑惑。
“公子又來了啊。”芊娘姿態婀娜的走過來,美目裏噙的是令人心動的萬種風情。
茗餘暗自皺眉,她竟然認出了他。
既然認出了,茗餘也不打算找什麼理由了,他看着芊娘開門見山:“在下奉命行事,姑娘可否不阻攔”
芊娘掩脣嬌笑,美目滿是笑意:“倒是頭一次見你這麼有趣的人,奴家是很想裝作不見的,可公子是奉命行事,奴家也是受人所託啊。”
茗餘眉頭一擰,她看得出來芊娘武功不俗,若是打不死不知勝負。
而且這裏是帝都,他若是將鳳驚冥或者鳳子宣的人驚來了,可就討不到什麼好處。
思及此,茗餘看了一眼老乞丐,想起他剛纔說的話,沉思片刻後對芊娘擡手:“姑娘,在下告辭。”
說罷,茗餘轉身打算離開。
“等等。”芊娘卻喚住了茗餘。
茗餘警惕起來,他轉身問道:“姑娘有事”
“公子不必如此緊張,奴家沒有惡意。”芊娘美目裏噙着戲謔之色。
茗餘淡淡一笑,卻並沒有放鬆警惕,除了死人,世上沒有可以相信的。
芊娘也不在乎他是不是放鬆了,美目帶笑凝視着茗餘,緩緩開口:“奴家聽說,公子在查暮言。”
暮言
茗餘倏的擡頭,直勾勾的盯着芊娘,聲音變冷:“你是誰”
他只和百曉生查過暮言,但百曉生是絕不會出賣人的,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誰,又是從何處得知他在查暮言的。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暮言
“小女子芊娘。”芊娘笑吟吟的看着他,“一個普通的樂坊老闆,只不過恰好知道一些暮言的事,公子若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訴公子。”<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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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餘已經平靜下來,他眼底快速閃過幽芒,最終他淡淡道:“並沒什麼想知道的,多謝姑娘告知。”
“真的”芊孃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帶着笑意,“安敏郡主和暮言的過去,我都一清二楚。”
聽到安敏郡主幾個字,茗餘的腳步一頓,良久後,他緩緩轉身:“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世上沒有白來的午餐,何況他和芊娘並不熟,準確來說,還是敵對關係,芊娘不會什麼都不要就將暮言的事告訴他。
他的轉身,芊娘似乎早已料到,她輕移蓮步走到茗餘前面,美目打量着茗餘全身上下,忽然嬌笑道:“若我說,我想得到你呢。”
茗餘沒說話,就淡淡的看着芊娘。
“真是無趣。”芊娘見茗餘不答,也就不繼續開玩笑了,她帶着盈盈笑意,氣若幽蘭,“我告訴你暮言和安敏郡主的過去,你將玄王的計劃告訴我如何茗、餘、”
茗餘瞳孔一縮,這麼多年來他都以另一張面目行走,除了王爺和少數幾個心腹,根本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芊娘居然知道他是茗餘,這不得不讓他震驚。
“姑娘認錯人了。”茗餘內心掀起萬丈波瀾,面具下的臉卻是一片淡然,至少看不出什麼,“我並非是姑娘所說的茗餘,姑娘若不願告知,在下就先走了。”
他不願意承認,芊娘也不強迫,只是笑吟吟的開口:“暮言是安敏郡主的劫難,我可以告訴你,若解不開她的心結,你一輩子都走不進她心裏。”
茗餘身子一僵,他知道芊娘說得沒錯,沉姣和他相處時,十次有九次會因爲他的臉走神。
茗餘很清楚,他能靠近沉姣全因爲這張臉,可他想要的不是被當做一個替身。
“姑娘,凡事無絕對。”茗餘淡淡道。
他想要解開沉姣的心結,卻也不能背叛王爺,絕對不能。
“你說得沒錯,凡事無絕對,不過我覺得你可能是誤會了。”芊娘邁着蓮步轉到茗餘前面,“我並非要你背叛玄王,只是與你做一個交換而已,你只需將玄王要對白子衿幹什麼告訴我就好,這也並非祕密吧。”
君玄歌利用秦瑤威脅白子衿到蒼玄,這並非是什麼祕密,有點本事的人都能知道。
所以,這並不算背叛君玄歌。
茗餘陷入沉思,王爺已經籌備好了婚禮,白小姐一到就會立刻拜堂成親,王爺也發出了很多請柬。
王爺已經掌控了蒼玄,鳳驚冥也已經去了神醫門,就算有人想救白子衿,在蒼玄的地盤上也只是以卵擊石。
算起來,這的確不算背叛王爺。
見茗餘陷入沉思,芊娘便知道自己成功了,她笑了笑,繼續引誘:“除了我,可沒人會將暮言和安敏郡主的事告訴你,公子好好考慮,芊娘在樂坊恭候大駕。”
說罷,芊娘便款款轉身,朝樂坊而去。
在走到第三步的時候――
“好。”茗餘緩緩開口,“我告訴你,蒼玄等待白子衿的,是一場婚禮。”
芊娘臉色微變,美目閃爍過幽芒,不過很快就恢復成笑意:“請公子移步樂坊,小女子細細將暮言的事告訴公子。”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地上的老乞丐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他慢慢的爬起來,動作蹣跚的離開。
樂坊有人看到他離開,只以爲他是去乞討,並未多想。
樂坊絲竹聲樂,美人如雲,能看得人花了眼。
芊娘將茗餘引進後院裏,請他坐下,爲他斟茶。
“不用,姑娘還請開門見山。”茗餘淡淡開口。
芊娘端起一杯茶自飲,笑道:“公子還真是急不可耐,這,就是暮言的生平。”
芊娘從一個櫃子裏抽出一捆手札,將其中一個交給茗餘,剩下的則放回去。
茗餘掃了一眼其他的,眼裏閃過光芒,最終目光還是落回手上的手札上,手札上寫着暮言兩個字。
偌大的手札,卻只有寥寥幾句話。
暮言,第一殺手暮乘和羅剎鬼母之子,武功高強,下落不明。
“暮乘,羅剎。”茗餘臉色微變,這兩個人他都是知道的。
暮乘是殺手,殺人如麻,只要給錢老弱婦孺皆殺,羅剎鬼母則是西域的殺手,最喜歡毀女子容貌,變態扭曲的惡人。
這毫不相干的兩人,居然會有一個兒子。
最重要的是,暮言還和沉姣牽扯上了
“你知道”見茗餘居然知道二人,芊娘詫異了一番,“這二人可都是二十年前就死了,沒想到你居然知道。”
“暮言不是死了嗎”茗餘看着最後下落不明四個字,沉聲詢問。
沉姣親口告訴他,說暮言已死,怎麼會是下落不明。
芊娘嬌笑一番,緩緩道:“因爲屍體未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