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識迷迷糊糊的,並不清醒。
這是哪裏?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殊不知,外界,她被泡在一個大鼎之中,無比嗆鼻的腥味從這裏面傳出,而鼎前,白傲帶着兩個藍衣弟子陰沉的站在鼎前。
“門主……當真要動用禁法?”藍衣弟子不忍直視。
想到這鼎中液體怎麼來的,哪怕是他們都心驚膽戰,從未見過這麼可怕的方法。
白傲臉色陰沉:“去,再去取血!”
“再取,再取他就要死了……”藍衣弟子忍不住同情。
白傲猛的轉頭,看着這神色猶豫的弟子,他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瘋狂:“我說去取!”
“是。”
藍衣弟子無奈,只能抖了一下後推開一道石門,朝石門深處走去。
他並不知道,在他離開後的剎那,另一門藍衣弟子就乖乖上前,將手放置大鼎之上,刀鋒利的劃開皮膚,血瘋狂的涌出,落入大鼎。
而這名弟子,還神色不變,不,應該說是神色麻木,就像感覺不到什麼一般。
白傲像是沒看到這殘忍的一幕般,他靠近大鼎,看着被泡在其中的人,眼裏盡是慈祥和藹:“善善別怕,就算背上千古罵名,外公都會救你的,外公會救你的。”
……
藍衣弟子走到暗道深處,那裏竟然有幾道牢籠,其中大部分是空的,只有兩道牢籠裏關押着人。
兩人頭髮披散,在黑暗中都看不清臉,分辨不出是誰。
兩人的四肢和脖子都被鐵鎖鎖住,這鎖鏈連了五個地方,輕輕一動就會有人知曉,斷絕他們逃跑的一切可能。
“唉。”藍衣弟子嘆息一聲,掌着燈,拎着一個壺打開其中一道門。
“哐當。”鐵門被打開的聲音極其刺耳。
藍衣弟子並沒有立刻取血,而是先從懷裏掏出了不少藥丸,塞進這人嘴裏,語出驚人:“大師兄,你先將藥喫下吧,師父又要取血了,不然你真的會死的。”
燈燭就放在一旁,微弱昏黃的光,可以看出此人身上的一身玄裳,卻都沾了血,好似玄月被拉入地獄,遭人蹂躪。
白子衿遍尋不得的贏若風,竟然在這裏!
或許是藥丸起了作用,又或許是贏若風壓根沒暈過去,聽得到他低弱的聲音盡是嘲諷,卻依舊淡薄:“怎麼,他終於想開了,要殺了我了?”
落到這種地步,贏若風是萬萬沒想到的,萬萬……沒想到啊。
“大師兄。”藍衣弟子支吾着,不知該如何回答,“門主也沒這個意思。”
“呵,取吧。”贏若風已懶得與人說話了,甚至都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
不是不在乎,而是某些他信念一生的東西,已被摧毀!被殘酷的,一點一點的摧毀碾碎。
藍衣弟子小心翼翼的取了血,然後又留下了一些補血的藥,爲了安慰贏若風,他說了一些他關心的事:“大師兄,您也別怪門主,門主也是爲了小小姐,小小姐生了孩子後瀕臨死亡,門主要你的血也是爲了動用禁……”
“你說什麼?!”原本還淡漠不關心一切的贏若風,突然加大聲音,嬴弱的聲音中帶着尖銳。
“他將白子衿的遺體帶回來了?!”
因爲激動,他四肢皆動,鐵鏈被牽動得嘩啦嘩啦直作響。
藍衣弟子被嚇了一跳,自從大師兄被關進這裏,他從未見過大師兄情緒有過任何波動,他開始後悔將這件事告訴大師兄了。
“不,不是遺體,小小姐還沒死。”
“孩子呢?他有沒有對孩子怎麼樣?!”贏若風聲音異常憤怒。
藍衣弟子不知他爲何憤怒,大師兄難道不高興?如實道:“門主就帶了小小姐回來,大師兄你還不知道吧,鬼王被小小姐復活了,孩子應該是留給鬼王了。”
贏若風似心裏的大石終於落地一般,他懨懨的躺回剛纔的姿勢,不再說話,彷彿所有的激動瞬間消散。
藍衣弟子見他不再衝動,鬆了一口氣:“大師兄,你的傷口裂開了,我幫你重新包紮一下吧。”
贏若風沒回答。
藍衣弟子卻早已習慣了一般,上去將贏若風的傷口重新上藥包紮,然後拎着裝着血的壺離開了。
“大師兄再見。”
火燭離開,這裏又陷入了可怕的黑暗和寂靜。
若不是偶爾有鐵鏈響動聲,怕是沒人會想到這漆黑的地方會有人。
突然,鐵門被打開了,鐵鏈卻未響動。
“哐當。”
黑暗中,一個人踉蹌的站起,扶着牆壁虛弱的朝藍衣弟子來的方向走着。
老。
“你以爲,你現在的樣子逃得出去嗎?”
在這裏總共就兩人,贏若風心裏微驚,他被關在這裏許久,別說聽另一人說話,就是他動都沒動過。
若不是能感覺到他的氣息,贏若風都會懷疑這裏關着的是不是一個死人。
贏若風清冷的聲音嘶啞乾澀:“前輩有何高見?”
他以前輩相稱,亦十分尊敬,清風傲骨的贏若風何曾對人這般過。
可如今,他必須要出去,必須!
只要能幫到他,就是事後要他的命也可。
“不動鐵鏈就可出來,的確有些本事,可你的本事來源於誰?你以爲他會不清楚?”聲音繼續道。
贏若風手緊攥,他自然知道這些,可是:“我必須出去。”
“告訴我,你爲何會被關進來。”那老人道。
贏若風反問:“說了前輩便能幫我?”
“你只需要知道,我與他勢不兩立,有殺妻之仇。”
贏若風驚訝的同時,又有幾分苦澀和薄怒,這些年,他們到底幹了什麼啊,
他爲何被關進來,本是祕辛,贏若風本是打算帶着這些話入土,可現在他必須要說出來了。
他沉默了很久,就在老人都要再度開口時,聽到了他沉重緩慢的話。
“我誤闖暗室,看到了一具屍體和一本祕籍。”
那時,他明白了一切,亦是悲哀的開始。
“說下去。”老人道。
贏若風:“屍體是白綺羅,祕籍則是……培養人阜。”
細節和其他,贏若風不願多說,也不想去回憶。
“人阜?!他竟然殘害族中人,他瘋狂到這種地步了嗎?”熟料,老人的聲音竟然驟然尖銳。
族中人幾個字讓贏若風一愣,他抿脣:“老前輩,您是?”
這個問題,似乎拉回了老人的理智,老人沉默了。
“我是誰不重要了,我幫你出去,記住,出去後不用去破壞什麼,你只需要殺了白傲就好。”
贏若風身子一顫,他直接道:“我做不到。”
“那你就等着人阜荼害泛大陸吧。”老人緩緩道。
贏若風沉默了,那些陰謀一一從他腦海裏劃過,白子衿的笑顏,白傲的慈祥,直到得知真相的那天……
“你考慮好了嗎?”
贏若風擡頭,哪怕黑暗中什麼都看不到,他卻彷彿看到了一般:“你到底是誰?”
就算是族中人,也不會知道這麼多,人阜是陰毒祕法,是近十年才被師父找到的。
被關在這裏的老人,爲何會知道這麼多……
老人不答,只道:“殺了白傲後,清醒神醫門,神醫門又要避世幾百年了。”
贏若風緊緊攥手:“走吧。”
一把鑰匙被準確無誤的扔到他手裏,這冰不是出去的鑰匙,而是另一道暗室的鑰匙。
而那道暗室,直通白傲的臥室。
……
“他怎麼樣?”白傲將血倒進去後,難得的問了一句。
藍衣弟子心虛的低着頭:“大師兄已經快撐不住了,門主,真的不需要給大師兄一些藥嗎?”
“下去。”白傲只說了兩個字。
藍衣弟子道了一句是,擡頭卻沒發現另外一個師兄,雖然心裏有詫異,但他並沒有說出來,只走了出去。
最近門中似乎有些奇怪……
“善善,外公會永遠陪着你的。”白傲慈善一笑,然後竟然也將自己的手腕割開,血流進大鼎。
白傲一邊放血,一邊喃喃道:“等你成功後,外公也會將你娘復活,我們神醫族的人,要一直一直在一起,雖然你是個雜血,但外公不會嫌棄你的,綺羅,爹爹好想你。”
突然,鼎中的人恍惚的睜開了眼睛,迷糊囈語:“外公?”
白傲徒然就和她對視上,他臉色驟變:“你怎麼會醒!”
不可能,祕籍上明明說雜血……
難道……似乎想到了什麼,白傲睜大了眼睛,然後整個人踉蹌後退,手臂上的血滴得一地都是。
“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呢,不可能!”
白子衿腦子發昏,聽不清白傲在說什麼,她只覺得自己被泡在一種粘、稠的東西中,十分的不舒服。
她想從這裏爬出去,可手剛碰到鼎,白傲卻像被抓了鬍鬚的老虎一般猛的撲過來,將她往大鼎裏一按,尖銳道:“不行!不許出來,不可能……綺羅,綺羅。”
白子衿整個人被按入鼎中,再探出頭時,迷迷糊糊的看到白傲發狂般的走進了一個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