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抱劍 >第三十七章 問劍江湖(二)
    天下武林,無論是皇朝更迭,或是各門各派的興衰,都與那一年四季,春榮秋枯的草木一般,無不是“你方唱罷我等場”的局面。

    說是各領風騷數百年,可真要硬算,別說數百年,怕是有的連甲子時光都不到,便黯然落幕。

    這“青城派”便是如此。除了當年“名俠”沈浪縱橫江湖時“玄都觀”出了個“斷虹子”外。時至今日,這個曾經在天下人眼中的“七大劍派”之一“青城派”已是如昨日黃花。

    一派之底蘊雖不是那些三流勢力比不了的,但這麼多年門中弟子多根骨資質平庸,已很久沒有拿的出手的後輩弟子了。

    但今日,整個“青城派”的弟子已全部出動,立於山門之前,手持長劍,如臨大敵的望着積雪滿覆的山道。許多積雪剛化去不久,露出來了些斑斑點點的黑褐色苔蘚,看上去就好像一塊塊雪白肌膚上潰爛的疤痕。

    此事,還得從三日前說起,自“青城派”勢薄之後,這川蜀一帶便隱隱以“唐門”穩居第一大勢。可前些年卻有一夥江湖大寇落腳至川西,隨着其勢力日益穩固,最後便成了近年來蜀中最爲兇名赫赫的“川西十二寨”,姦淫擄掠,打家劫舍是無惡不作。

    上一代“青城掌門”聞風便毅然提劍出山誓要劍斃首惡,一方面是想借此挽回青城之勢,另一方面也着實因那些惡徒喪盡天良的手段所怒。

    只是奈何學藝不精,最後死在那十二寨總瓢把子手裏,更是懸屍山野,被野獸吞食,成爲了壓死青城山的最後一根稻草,再也不復往昔之盛,元氣大傷。

    可就在三日前,有人發現那“川西十二寨”居然死了個乾淨,死狀皆是如一,不過一劍斃命,多是被洞穿咽喉。整整有七百多人,全化作了別人的磨劍石,便是十二寨的總瓢把子都沒能倖免一劍封喉的下場。

    磨劍石,這是“唐門”中的某位老一輩名宿說的,說是這名劍客正在借生死之險磨礪劍法。

    這一磨,便磨去了七百四十三名惡徒的命。

    只讓人拍手叫好,死有餘辜。

    正在所有人以爲江湖上出現了名“嫉惡如仇”的絕頂劍客時,卻不想蜀中諸多稍有名望的劍客竟是先後遭到挑戰,然後逐一敗北。

    江湖上,你來我往,熙熙攘攘,不過一時之勝負,這些年因“兵器譜”排名之爭更是屢見不鮮。此人雖未下殺手,可那速度着實驚人,一路自南往東直行,從無間斷,怕是意欲橫推下去。

    反倒是川中的那些惡名昭彰的勢力遭了罪,據說此人每勝一場,便會去尋那些人的晦氣驗證自己的劍法。

    這其中最爲驚人的便是有人說數日前,曾見有一名年青劍客獨鬥“點蒼”最後安然下山。

    細細想來,恐怕就是此人。

    而如今,已是直奔青城派而來。

    這一代“青城掌門”名爲魏滄浪,乃是當年那斷虹子最小的弟子,如今早已是知天命的歲數,見證了青城派從盛極一時,到如今的無人問津,以及數位師兄先後慘死,其中曲折實在令人唏噓。

    “你們退下吧,此人是爲求道而來,恐怕看中的是我青城派的劍道底蘊,我又如何能令他失望。”

    他看着一個個目露顫色的弟子,眼中閃過一絲默然隨後揮手之餘已自行提劍往山下走去,身形一掠竟比穿花繞樹般還要來的靈動兼之迅疾。只讓一干弟子看的目瞪口呆,想不到平時只會打坐睡覺的掌門居然是個大高手。

    卻說魏滄浪只剛到山腰段的平地上,便見一清秀斯文的書生迎面走來,很是緩慢的步伐,可往往一步踏出已在三四丈開外,看似僵硬,卻又顯得靈動。

    再看對方雙手橫握在背後的古劍,魏滄浪已有皺紋的臉頰登時像年輕了幾分,腳步立止。

    他在打量對方的同時,那頭戴逍遙巾的書生亦打量着他,心中頓感驚訝,對方竟是一不過雙十的青年。

    只是一眼,魏滄浪長劍一翻,已是化提爲握。

    可孟秋水看着眼前形相清癯,身材高瘦的中年道人卻皺起了眉頭,眼神如一汪吹皺的青水。“你習的不是劍法。”

    他說完就要轉身離去,不想魏滄浪身形一晃竟如天羅地網般封住了他的退路,步伐複雜玄妙孟秋水一時竟然未能看個明白。

    “你待如何”

    孟秋水雙目先是一眯,“青霜”已豎。

    劍法劍法,拆分開來不過劍招心法,而劍招拘泥於形,心法藏於內。他之所以挑戰諸多劍道好手,本就是想依仗小無相功那一力催萬法的效果去見識一下天下諸多劍招,藉此化爲己用好走出來自己的路子。

    只見魏滄浪手中鐵劍忽然寸寸斷開,一股驚人氣息繼而翻涌而出,只激盪的青灰道袍獵獵作響,腳下積雪瞬間被衝散殆盡,騰出來一個直徑丈許的圓形空地,他平淡道:“我是未習劍法,可我青城派內藏功亦是不少,劍法更不少,若你勝我,其內典籍任你閱覽三部。”

    “不過,若你敗了,便需入我青城派爲弟子門人。”

    真人不露相,孟秋水詫異對方口中的話是一回事,驚訝其雄渾內力又是一回事,此人竟然比之那“歸藏子”猶有過之,他凝重的看着對方腳下的圓形空地,對方一身內力竟已快到凝氣成罡的地步。

    渾厚至此。

    “此言當真”孟秋水以掌按劍杵地,劍身連鞘已是飛速旋轉起來,蓄勢待發。

    “絕無虛言”

    魏滄浪一拋手中劍柄,一雙袖子居然鼓動起來,像是有氣勁充塞在內,他當先一拂手,孟秋水只見眼前已多了一片流雲飄來,勁風吹拂間耳畔似狂風呼嘯,二人周遭積雪立時沖天而起,漫天飛舞,竟是說不出的飄然。

    “嗆”聲中,孟秋水手中古劍瞬間出鞘,青影如光。

    “砰砰砰”

    只是讓孟秋水真正變色的是那老道的袍袖與自己手中劍的碰撞聲,竟是金鐵交擊的脆響,聽的孟秋水心都沉了一大截。

    “此乃流雲拂袖手。”

    只見那魏滄浪身形挪移所踏步伐暗藏九宮八卦之妙,如今雙袖每每拂出皆是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勁力撲面連帶着那些被捲進來的風雪都有了可怕的力道。

    見此,孟秋水身形如游龍騰起,翻轉間再無留手,劍勢逾急如疾風驟雨,密集的比那在二人之間翻涌的雪片還要多,還要密。

    本是烏青的劍身此刻已然更青了幾分,寒氣幾欲破劍而出,冷芒乍現。

    空中驟起急響。

    “噗噗噗噗噗”

    碰撞間,孟秋水口中忽然急促吐出四個字,雖然很輕,很急,但卻前所未有的凝重。“護體罡氣”

    二人間的飄雪已如那顆老桂樹下的桂花般盡爲齏粉,便是那老道的鐵袖也被他捅破了幾個窟窿,可是,劍勢卻在離對手身前一尺之距的時候猛然一滯,像是被一層看不見摸不着的壁障所阻,攻勢猝然一慢。

    那老道雙眼瞪圓見機左袖瞬間撐得渾圓,他連退七步,鼓盪間,一聲尖銳聲響乍起。

    “咻”

    便見無數雪花如暗器般朝他打來,如箭雨一般。

    孟秋水手中長劍立豎,劍影散落已如花瓣綻開,卻不知是因劍勢動,還是因風動,方寸之間的風雪頓從地上被翻絞了進來,如被納入一方圓之地,離不了,逃不脫。

    變幻間,那風雪無常,竟雖劍動,如感染了古劍氣機,隨着孟秋水劍勢一刺而出,瞬間亦如箭雨迎上。

    急促而沉悶的碰撞中,一息後,一切已塵埃落定。

    “好,果然長江後浪推前浪。”魏滄浪臉色有些蒼白,一瞬間像蒼老了數分,之前雖擋住了那一劍,可卻有股詭異寒勁如跗骨之蛆般滲入體內,竟是可以寒人氣血。“你贏了。”

    孟秋水卻不理會他,而是看了眼自己儒衫擺角上密密麻麻的細小破洞收劍轉身離去。

    “你並未輸”

    最後只留青城掌門一人苦笑連連。

    河北,保定城。

    大雪封天,醉客樓。

    酒樓裏頭,多是江湖上來來往往的人,或是閒漢,除了拼酒的聲音外,那些個議論的嘈雜聲便是外面呼嘯的風聲也蓋不住。

    “劍是什麼劍”

    “青霜劍。”

    “人是什麼人”

    “癡狂人。”

    “自南往東一路連挑七十三位江湖用劍好手,遇惡則殺,遇善則敗,只爲將他那柄劍磨得更鋒,更利。”

    只是隨着那說書的爺孫倆略帶節奏的話語落下,樓上一些正紛紛議論的俠客瞬間止聲,原本嘈雜的聲音頓時一肅,而後皆豎起耳朵。

    這一個月來江湖上可並不平靜,先是“梅花盜”再現,後有“小李飛刀”重出江湖,如今武林中更是橫空出世了一柄劍,一柄在一月之內連挑點蒼,青城,峨眉,快劍,華山,武當各大劍派的劍。

    特別是與那武當掌門的一戰,連戰七場不分勝負,何其驚人。聽說那人不過才二十餘歲,一路行來且戰且殺,江湖黑道高手摺損大半。

    衆人聽的是面面相覷,眼中震驚難言,到最後已是近於麻木,卻也有人聽的心緒難平,豪飲了一口。

    “大丈夫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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