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抱劍 >第七十九章 戰起
    五月初一,春光爛漫。

    若是往日,這個時候肯定少不了一些世家公子哥帶着女眷出來踏青遊玩,賞景吟詩這般美名其曰風雅的舉動。

    只是如今但凡景色宜人的妙處哪能得見半個人影,多是涌到了保定城中,人滿爲患,別說城裏城外,就是城頭都擠着人。

    今天可不是個普通的日子。

    當今武林五大劍客就是要在這保定城外頭來個你死我活的廝殺,什麼你恩我怨,終歸還得用手中的劍來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之所以說是五大劍客,那是除了飛劍客與荊無命外,有人說三少爺謝曉峯與燕十三均已閉關多日,亦要到此,一爭高低,如此百年難得一見的比鬥,錯過了,估計死都死不瞑目。

    多少後起之秀聲名鵲起的青年劍客,更是早半月便沒日沒夜的跋山涉水千里趕來,爲的不過是想看看當代劍道最驚人的幾位魁首所施展的妙招絕技,渴望能參悟個零星半點,受益無窮。

    只是他們卻不知道,就在這一日夜盡天明的時候。

    神劍山莊之中的前院裏,一個枯坐一月不喫不喝枯槁如柴的男人忽然睜開了眼眸,起初並無異相,可就在睜開後的剎那,男人雙目之光竟猶如實質,生生斜射出去五尺多遠在地上留下兩道劍痕,身前直立的謝氏神劍劍更是簌簌而顫,顫吟不休。

    地面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層如一柄柄劍器般斜刺在地面上的樹葉,鋪滿了院子,男人緩緩起身望着面前兩副棺材裏已開始發臭的屍體,他怔了許久,才緩緩道:“這個江湖,終究是躲不過的。”

    樹葉登時如浪揚散,再看時,那裏已無人影,更無劍。

    幾乎只在同時,百花林那葬骨無數的墓墳之中,就見晨光掠過,黑夜被驅逐走的同時,一道身影轟然從一墳土中衝出,氣息令人悚然,周遭花草竟是隨着男子的出現,慢慢斂去了生機翠綠,露出枯亡的跡象,就像是一團滴在紙張正在往外擴散的墨跡。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男子自語了一聲也消失了。

    亦在同時,待在那處書閣中足足待了一月不曾踏出一步的孟秋水,如今好似大夢方醒般自書桌前回過神來。

    他擡眼看了看外面和煦的晨光,風輕,花香,春燕啄泥,滿園芬芳。

    身後一面帶龍首面具的身影早已等了多時。

    他柔聲道:“時間到了麼”

    公子羽應道:“到了。”

    孟秋水深吸了一口氣,似在嗅着花香。“我要去江邊,你要去哪”

    公子羽微笑道:“看來不能與師傅同行了,我給他們挑了一個埋骨的好去處。”

    孟秋水聞言許久才緩緩說出一字。“好。”

    直到背後再無動靜,孟秋水徐徐放下了手中還在滴墨的毛筆,撣了撣多日不曾換洗的素白長衫,這才提着桌旁立着的青霜,施施然一步踏出了書閣,踏出了花苑。

    身後,那一地嚴嚴實實散落的紙張,那上面無數的劍字,在這一刻,像是沒了主人的壓制,頃刻一一粉碎。

    “嗤”

    “嗤”

    “嗤”

    屋內登時響起一聲劍氣的激盪聲,然而還未落,便又響一聲,由一生二,由二生三,到最後已是急促密集的讓人頭皮發麻如狂風肆虐,又如長河奔瀉,宛如屋中有無數劍道高手正在演劍習道,各派劍法,靈動有之,霸道有之,詭邪有之,如今竟是盡斂一字之內。

    足足持續了十數個呼吸,雅緻幽靜的書閣,驀然坍塌。

    讓保定城中所有人驚愕的,是他們等到朝陽盡數升起都未見一人來,相反,就在那日孟秋水與李尋歡飲酒的江上,一身影飄然而行落於江面,像是黏在了波瀾上,緩緩起伏。

    正是孟秋水。

    似他們這般兇險萬分的廝殺,誰又會放心落於旁人眼中,天下武夫魚龍混雜,也許指不定斗的正酣時旁邊悄然飛出來一道冷箭,到時候怕是死都合不住眼睛。

    青絲微揚,衣衫獵獵,他只是靜靜地站着,靜靜地等着,等着他的對手。

    直到日中之時。

    孟秋水微微闔住的眼睛才緩緩睜開,慢慢擡起,看向江水下游的一個黑點,那黑點逆流而上,勢如離弦之箭,快的不可思議,初時看還在天邊,可不過兩三個呼吸的功夫,便已露出了輪廓。那是一竹筏,不過十數根翠竹捆綁在一起,勉勉強強能站一人,更是無人撐筏,可卻能破風斬浪,出入波瀾,好似水中一條成了精的青蟒。

    筏上一人懷揣三尺青鋒,睜着一雙死灰色的眼睛,那是荊無命。

    孟秋水又轉頭看向上游,只見阿飛揹負鐵劍,立在一葉扁舟上,正乘浪而來,平凡無奇。

    二人只在離孟秋水十丈之距,孤舟,竹筏盡是驀然止住,三人都未動,他們在等人,在等剩下的兩人。

    又過去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岸邊兩道姍姍來遲的身影終是趕來,隔岸而站,一人正是那日的燕十三,而他面前那像是活死人般的枯槁男人想來定是謝曉峯了,他的眼睛很亮,亮的像是星辰,二人皆是自岸上走到江上,如履平地,凌波踏浪,他們,與孟秋水亦是隔了十丈之距這才止步。

    出奇的,五人都是靜止未動,無人開口,亦無人拔劍。

    可江面波瀾卻逐漸顯出奇景,那本是奔流的江水竟時而平如鏡面,時而逆流而上,時而漩渦乍起,時而分水開浪,異相疊生,只如江中有惡龍游騰,恰如翻江倒海,駭人無比。

    那是五道可怕氣機彼此交鋒碰撞,此戰說是爲了恩怨,但儼然已成證道之戰,無人能置身事外。

    “啊”

    終於,像是忍受不住這般枯燥,江面之上,竹筏之上的荊無命當即一聲長嘯,右腳一踏竹筏右側身形凌空,整個竹筏瞬間脫離了水面,翻轉飛起,他懷中青鋒已然出鞘劍勢一卷,內力一催,那竹筏當即散開,十數道青影瞬間分散開來,半數凌空飛起,半數掩於水中,朝連同孟秋水在內的四人而去。

    而他自己正踩踏着兩根青竹,劃破江面,直逼孟秋水而來。

    眼中宛如秋水般澈淨的眸子一凝,孟秋水手中青霜一震,古劍登時出鞘,足尖一點,身形便騰空而起,而後劍尖一轉,斜飛直墜而下。

    也就在他與荊無命即將碰撞的剎那,剩下三人雙眼皆是一動,幾乎不約而同拔劍,劍氣一散,飛身而來,直逼二人。

    此戰,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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