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所見,乃是個面露激動匍匐在地的異域女子,其手高舉着個嬰兒孩子,帶着希冀。
“多謝!”
瞧着那個孩子,孟秋水如今柔和的眼顯出絲笑意,這一刻只如那雪山終年不散的風雪終於散去,如那萬年無波的寒潭泛起漣漪,如那黑夜迎來黎明,如秋冬走向春天。
他張口一呼一吐,兩道清風已如陽光般分別渡入嬰兒和女子的身體,嬰兒懵懂的眼睛慢慢張開,此刻是好的看着孟秋水,旋即嘴裏發出咯咯的笑聲。
那是一縷精純至極的生機。
看着那縷撒下的陽光,孟秋水只覺天地悠遠浩大,但,終究不再不可觸摸,萬物之氣清晰無,像是都有了生命,都在呼吸,這是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
大宗師?
孟秋水似有明悟,心有所感。
“還差些,只差一些~”
他還差自己的道與法,用來邁出最後一步。
他行遍佛陀所走之路,爲的便是參照其寂滅之法,死極而生,想提前悟得生死奧妙,誰曾想,這一走,便走了足足六個春秋。
只可惜,到頭來始終差了那麼一絲,最後還是藉由阿難之手斬去了最後一絲生機。
雖差點身死道消,但對他來說,一切,都值得。
“今日,合該我開山立派~”
聽到他的話語,人羣開始沸騰了。
“求聖者傳解脫之法!”
“求聖者慈悲~”
……
一聲聲苦求之聲,夾雜着痛哭流涕。
孟秋水熟視無睹,只是看向面前女子懷裏的嬰兒。
“他可成我弟子!”
女子喜極而泣。
正此時,人羣忽然傳來驚恐呼喊,一個個作鳥獸散,退向四面八方,驚慌逃竄離去。
原來,那廟宇頂,不知何時竟盤踞着一條龐然大物,巨大蛇頭昂起,頂着一個獨角,淡金色的豎瞳正森冷的看着孟秋水。
粗一打量只怕不下七八丈的長短,粗如水缸,最駭人的,是那惡獸腹下居然生有兩隻粗壯利爪,渾身紫鱗滿布。
怕是要化蛟了。
“外道者,也敢在此生立派之心?”
人羣散去,但仍剩三道身影佇立不動,分站三方。
一者鬚髮皆白,身着潔白僧衣,正是孟秋水在那佛陀降生之地所遇神祕老僧,一者袒露身,形似年,披散發絲半灰半白,還有一人,騎象而來,枯瘦如猴,額有古怪紅紋,好似天目。
三人皆是齊齊凝視着孟秋水,連帶着那惡獸。
女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呆了,到底還是普通人,何曾見過這般場面,只顧死死的抱着孩子,反倒是懷裏的嬰兒咿呀發聲,伸手朝孟秋水抓着。
孟秋水目光一掃,溫言道:“好說,只要你們能勝過我手的劍,一切,都好說~”
這三人雖都是大宗師,但與阿難相卻是天差地別,至於那條毒龍,只怕也是和三人相差不大。
他話語微頓,灑然一笑。
“但若勝不過,我便送你們去見佛吧!”
言語間,殺意畢露。
“轟!”
那象背的師脾性最是暴躁,聞言鬚髮皆張,翻身而下已大步狂奔而來,一瞬,大地騰動如山搖海崩,像是承受着無法想象的可怕巨力,右手帶着似可撼山摧嶽的罡風,轟然砸來。
一道可怕劍吟同時升起,如驚雷轟隆,似急電咆哮,響徹整個菩提伽耶,這一聲,與過往所有都不同,不同之處在於這是由孟秋水體內發出,血肉共鳴,並指擡手,其身已爲劍。
衆人眼,錯覺下,彷彿又看到一道璀璨晨曦,那是無法想象的劍光,以血肉之軀而散的劍光,匪夷所思,直貫蒼穹而起,然後轟然朝師斬落,像是大日灑下的一道光輝。
師近在眼前,孟秋水手臂揮落。
“噗!”
所謂的驚天動地並沒有發生,結果一招已現,一人身形如弓,長拳擊出,而一人只是擡指點出,如長劍直刺,拳指相擊,風輕雲淡。
一觸即分,孟秋水嘴角嘔紅,師踉蹌倒退,也在他倒退間,他的體內忽然生出令人悚然變化,周身開始閃爍出點點可怕光華,連七竅亦是如此,那竟然都是劍氣,卻不是他的,而是孟秋水的。
劍氣吞吐如光,像是融入了他的血肉,由內而外催發。
“嘭!”
沒幾步,一聲悶響,漫天血霧飄散。
一招斃命。
倏然。
“嘶!”
一聲長嘶,空氣一道可怕黑影帶着難以想象的勁風抽來,像是一道紫色閃電劈來,又彷彿一尊神明手裏的神鞭。
那是一條可怖的蛇尾,一瞬間,腥風如浪,飛沙走石。
不想孟秋水還沒動作,他肩頭一條青影已“咻”的飛出,只竄向那顆巨大蛇頭。
孟秋水見狀,劍指一轉,樹下插着的兩柄長劍那柄青光熒熒的長劍猝然倒行而起,翻轉間被孟秋水彈指一撥,折了個方向已是斬向那條紫鱗大蟒的腰身處,劍芒吞吐。
“噌!”
一剎那,長劍破鱗而入,發出刺耳聲響,洞穿其尾,將其狠狠地釘在了地。
可怕的一幕出現了,那蛇尾竟然以青霜劍爲源頭開始凝結起來,生機湮滅,血肉乾癟。
驚恐痛苦的嘶聲乍起,張嘴間,一股七彩毒瘴如狼煙吐出,可馬,孟秋水彈指再撥,地朝露“叱”的倒飛而起,朝其頭顱激射而去。
“錚!”
血液飛灑,朝露一劍竟然沒有洞穿進去,只是破開了它頭顱的鱗甲,被其獨角撞開“奪”的一聲倒飛而回。
眼見那股可怕劍意可消生機,巨蟒回頭竟然一口咬斷了蛇尾,痛苦的吼聲,是漫天的蛇血,還有陰冷的目光。
“嗷!”
它長嘶之下,毒瘴如煙散開,過處是一片絕地,草木消融。連那另外正欲出手的兩人都有些忌憚的退開,生怕沾染一絲一毫。
也在此時,一道青影竟然直直自巨蟒斷尾處鑽了進去。
孟秋水面色不變,眼神光燦若星辰,赫見他擡手一抓,那青霜立如被一根無形絲線牽引,落入他的手。
長劍一拂而過,錚錚作響。
六年未曾握劍的人,如今長身而起,劍在手。
劍鋒一轉,一劃,轟然斬落。
霎時,風雲激盪,飛鳥驚落。
一顆偌大蛇頭高高拋起。
地面,已多了一道似可延伸至天邊的淺溝,像是一條黑褐色的線,天地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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