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地往安暖他們那邊靠去,刻意壓低的聲音這會兒正顫抖得厲害,“那個,你們有沒有這車上的人好像都有點不對勁”
剛纔她不小心對上後排一個乘客的眸子,那眼神呆滯麻木,沒有半點光亮,瞅着就讓人渾身發麻讓人忍不住想起殯儀館裏紙紮的小人
“別怕,”安暖往後看了一眼,臉上帶着淺笑的淡定模樣極大地安撫了小姑娘慌亂不堪的心,“對了,你等會兒在哪一站下”
“南南街站,”小姑娘報了目的地,補了一句,“應該還有三個站就到了。”
“那很快了,也就七八分鐘的事。”
安暖轉過頭,時不時地和小姑娘聊上兩句,倒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她的緊張不安,只是這麼一來,整個車廂裏就只有她們兩個交談淺聊的聲音,越發顯得古怪詭異
就在小姑娘握着揹包帶子的手已經有些泛白的時候,終於,南街站到了。
“哐當”一聲。
前面的司機師傅動作僵硬地踩下剎車,公車頓頓續續地停在了站臺前面。
風一吹,捲起幾片焦黃殘破的落葉,從站臺上飄落下來。
小姑娘唰的一聲站起來,抱緊手裏的書包,低着頭往前走,“我到了,我我先走了。”
結果小姑娘纔剛剛踏出座位,就發現面前驀然出現幾雙腳,把她離開的路給堵了個嚴嚴實實的。
更恐怖的是
這幾雙腳都沒有踩實在地面上,相反,他們的後腳跟都齊齊地踮了起來,一眼看過去,連個影子都沒有
轟隆一聲,小姑娘的腦子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的。
嘴脣無意識地哆嗦起來,小姑娘擡頭一看,赫然發現站在她面前的踮腳人就是之前坐在後排默默不語的乘客
那一雙雙呆滯而無神的眸子正沉默地望着她,他們的嘴巴明明沒有挪動,小姑娘卻彷彿聽見他們在說,讓她不要走,讓她留下來陪她們
“啪嗒”
即便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小姑娘這下依舊被嚇得厲害。
腳一軟,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一張小臉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一樣,蒼白地厲害。
前方的司機見狀,僵硬的嘴角微微一勾,準備把手上的檔位一換,就擡腳踩油門起步了。
“等等。”
結果他換檔位的手還沒來得及發力,就被人給抓住了。
司機擡頭。
與此同時,他太久沒運動的脖頸也跟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晉雲凜摁住了司機的手,一雙深邃的眸子透着幾分威嚴,嘴角卻微微勾起,“開什麼車啊還有人沒下車呢。”
司機被晉雲凜給強勢攔住了。
安暖則順勢把小姑娘給牽了出來。
原本還包圍着他們的乘客這會兒一對上安暖的眼神,紛紛往後退去,不敢再阻攔。
於是,安
暖牽着小姑娘一路從車廂走到了站臺。
兩人交握的雙手彷彿帶有某種魔力,讓小姑娘渾身沾染的陰冷寒氣瞬間被驅散一淨。
“快走吧,”走到站臺中央,安暖放開了小姑娘的手,朝她微微笑道,“你不是還要去上補習班嗎可別遲到了。”
說話間,晉雲凜也從車上走了下來,並排站在安暖身邊,兩個人雖然沒有開口,但眼神交匯間的默契卻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的。
小姑娘嚥了咽口水,剛準備開口,就聽見轟地一聲,停在站臺前面的公車再次啓動,裏面目光陰沉的乘客正站在窗邊沉默地看着他們,最後卻還是隨着車子的越行越遠,漸漸看不到了
“剛纔那是什麼東西啊”
小姑娘現下的表情還有些迷茫,尤其是她書包裏還裝着社會主義法制社會的輔導資料,更襯得之前發生過的一切就像一個夢一樣。
“年節到了,除了我們,其他東西也要過節啊。”安暖隱晦地提了一句。
他們剛纔坐的是“鬼車”。
顧名思義,就是一些出了交通事故卻沒能及時被家人收斂的孤魂野鬼,他們沒法到地府投胎,只能遊離在塵世間。
平時也就罷了,唯有每年年節的時候,人類的思家情緒分外濃郁,他們也會受到感染,鬼車就會出動,在當初出事的地方不斷轉動。
不過一般來講,大多數人是看不見這輛車的,當然,碰上一些八字比較弱的,就另當別論了。
眼前這個小姑娘顯然也是屬於後者。
“好了,別怕,”安暖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笑容溫和,“現在沒事了,你還是趕緊去上課吧。”
“哦”小姑娘低頭應了一聲,看樣子還沒有從剛纔那一幕抽身出來,不過聽見安暖後頭的話,下意識地看了看手錶,神色不由得一驚,“已經這個點了,完了,我得趕緊走了。”
說着,小姑娘朝他們揮了揮手,揹着書包就往外跑。
小姑娘腿不長,跑得倒是挺利索,不過幾分鐘就不見了人影。
晉雲凜收回眺望的眼神,看了眼安暖剛纔摸小姑娘腦袋的那隻手,溫聲道,“怎麼,擔心那小姑娘被嚇着了”
要不然,何必使用法力讓她逐漸模糊掉剛纔那段記憶
“小姑娘不是說她要高考了嗎萬一因爲這事成天做噩夢,影響學習怎麼辦”安暖振振有詞地開口,“這年頭的學生可辛苦了,十年寒窗都不夠形容他們的,哪能因爲這件小事,功虧一簣”
瞧着安暖這小嘴說個不停的樣子,晉雲凜心頭越發柔軟,忍不住低頭輕嘬了她一口哎呀,他的安暖怎麼會這麼好呢
他們原本是準備去妖管局,結果現下在半路就下了車,晉雲凜忍不住擡眉看向她,“都已經這會兒了,咱們還去嗎”
“去。”
當然去
別以爲她沒聽出這廝的潛臺詞,想要打道回府,沒門
於是,兩人等了幾分鐘,又坐上了一輛公交車,這次倒是順順利利地到達了妖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