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深淵帷幕 >第二十三章:憐憫之心(一)
    花月保持着一定距離,悄悄地跟着小女孩在迷宮般的街道內穿行。小女孩走過陽光城的陰暗區域,這裏幾乎沒有電力,人們靠火光來保護自己不受黑獸的侵襲。

    滿是泥坑的街道上偶爾能見到人類和動物的屍骨,旁邊一個用黑袍罩着大半張臉的男人,面前有一口燒木柴的大鍋,咕咚咕咚的不知道里面煮的是什麼。

    男人從黑袍的破損處向外窺視,身材高挑容貌靚麗的花月立刻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男人陰森的笑着,雙手拄着一根疑似人類腿骨的東西,在鍋裏不停地攪拌。那一鍋漂着昆蟲、老鼠、以及不知名植物的赤褐色液體,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

    街道兩旁的牛鬼蛇神遠比這個舔着惡臭液體還一臉陶醉的男人要怪異的多,如果不是跟着小女孩,花月打死都不會來這種地方。她本以爲水晶宮裏的紙醉金迷已經墮落之極,沒想到今天才見識到了地獄是什麼樣子。

    小女孩就像是這座城市之中唯一的一道光,在前面引導迷失的花月。然而總是會有一些卑鄙惡毒的傢伙,偏偏要試圖掩滅這道光。

    小女孩只是戰戰兢兢地獨自走着,旁邊幾個蹲在路邊骨瘦如柴的男人盯着她,發出不懷好意的笑聲。其中一個站起來,快走兩步追上小女孩,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

    小女孩轉過身來,明明驚慌不已,卻還要強忍着擠出微笑。她的雙手緊緊捂着籃子,事實上裏面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值得被搶奪的東西,但這也是她僅有的賴以生存的基礎。

    男人不由分說的強行把小女孩往回拉,而附近其他人都假裝自己是盲人,對小女孩求助的目光視若無睹。

    小女孩被他們拉到中間,天真的她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面容猥瑣的男人伸手摟住女孩肩膀,動手動腳愈加過分。

    一個男人想把手伸進女孩衣服裏,小女孩幾番掙脫不開,只能無助的哭着。

    聽到身旁的男人發出尖叫,好像還有重物倒下的聲音,小女孩這纔敢慢慢睜開眼睛。剛剛對自己動手的男人腹部插着一把飛刀,其他人正發愣的時候,又有兩把飛刀而至。三個男人捂着自己的腹部倒在地上,鮮血不斷地從傷口冒出來,飛刀完全沒入身體,僅剩刀柄還露在體外。

    花月來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去,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小女孩的身體還在顫抖,但擡頭跟花月四目相對,眼中的驚恐明顯減弱了許多。

    撇下那三個失血過多的男人,花月單手抱起瘦弱的小女孩,另一隻手拎着刀,漫步經過混亂的街道。遊民和暴徒有意無意的躲開這個抱着孩子的美豔女人,就憑剛剛發生的那一幕,沒有人敢再招惹這個心狠手辣的帶刺玫瑰。

    小女孩告訴花月自己叫“欣欣”,在她的指引下,花月來到一片緊靠垃圾堆的窩棚區。如果說陽光城已經滑向地獄,處在毀滅的邊緣,那這片窩棚區簡直就是地獄中的貧民窟。

    空氣中瀰漫着令人眩暈的惡臭,垃圾堆裏全是腐爛的木頭、雜物、以及莫名出現的人類和動物屍體,而且大部分已經只剩下骨頭;沒有成型的街道,每一步都是在淤泥中跋涉,稍不小心就會陷入齊膝蓋的污水坑中;一些動作緩慢的身影在垃圾山上下游蕩,從中撿拾所有能用的東西,不時扭頭看向垃圾山下的窩棚,綠幽幽的眼睛給人帶來很大的不安。

    穿過污水屎尿橫流的泥濘小道,欣欣指着一間最小最破舊的窩棚,告訴花月那是自己的家。破爛的窗戶內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昏暗無比,根本不可能起到抵禦黑獸的作用。

    “姐姐,這是我家。”

    “你就住在這裏”空氣中的惡臭和腳下的屎尿污水,花月一直在強忍噁心,如果不是因爲照明不足,欣欣一定會看到自己已經“變綠”的搞笑臉色。“欣欣,能帶我去你家裏看看嗎”

    欣欣的白衣服早就被污跡染成了黃黑色,表面結了厚厚的一層硬塊。欣欣捏着衣角,低着頭不肯吭聲,多次擡頭想要說話,到嘴邊就又咽了回去。

    多番猶豫之後,欣欣伸出手,擡頭看着花月。

    欣欣拉着花月來到家門前,那是一扇沒有門栓的木門,欣欣雙手抓住門,喫力的搬到一邊。

    屋內沒有可以稱得上乾燥的地方,地上都是淤泥,幾平米的屋子中央,擺着缺了一條腿的四方木桌,用幾塊磚頭墊着纔沒有倒塌。桌子上面有一個燭臺,從外面看到的星星火光就是從這裏來的。旁邊的小碗裏放着幾塊黑乎乎的東西,似乎是某種麪食,上面還爬有幾隻不知名的小黑蟲。

    這間屋子給花月最直觀的感受,就是“極端的破敗”。

    屋內傳來輕微的咳嗽聲,花月這才注意到在角落裏還有一個人。這個人躺在用雜物和石頭堆起來的“牀”上,又窄又矮,地面上的爛泥臭氣不受阻擋的侵蝕牀上的人。陰暗潮溼毫無光照,缺乏最基本的殺菌設施,屋子如同細菌的溫牀。長時間居住在這種環境下,無數病毒細菌會慢慢侵蝕人體,那個人不斷地咳嗽就是最好的證據。

    欣欣跑到牀邊,輕聲說道:“媽媽,我回來了,然後還有個姐姐也來咱家了。”

    牀上的人緩緩爬起來,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欣欣約莫5、6歲的樣子,可她的媽媽看上去簡直就是一位中老年人。部分花白的頭髮、深邃的皺紋、佝僂瘦弱的身體、尤其是那毫無生氣的面容,很讓人擔心她是否能站起來,彷彿這個動作對她來說都是奢望。

    “欣欣,扶我起來。”

    欣欣的媽媽動作極其緩慢,下牀站起來這一過程,好像經歷了一個世紀。欣欣媽媽披着破爛的單衣,上面的無數破洞和污漬,看上去更像是一塊抹布。

    好不容易走到花月面前,欣欣媽媽又忍不住咳嗽,差點倒了下去。

    花月一把扶住欣欣媽媽,對方卻觸電般立刻甩開了自己的手。

    “對不起,您太漂亮了,我怕弄髒您的衣服”欣欣媽媽道歉道。

    在水晶宮裏,花月見過太多的人臉,但他們無論出身如何富貴、聲名多麼顯赫、再怎麼樣的揮金如土,也都是戴着面具示人。展現的“真誠”都不及眼前這個帶孩子的瘦弱女人的百分之一。

    感到一陣陣心酸,花月只好立刻找其它話題,說:“我剛纔在外面遇到欣欣,她是個堅強樂觀的好孩子,比很多大人還要懂事呢。”

    欣欣媽媽悽然一笑,接着說:“欣欣是個好孩子,可惜的是身爲母親的我太沒用了,沒法給她提供像樣的生活。”

    她附身在欣欣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就看到小女孩從旁邊地上扶起來兩張凳子,然後走到牀前,不知道在那堆雜物中扒拉什麼。欣欣媽媽看了看沾滿污泥的凳子,很爲難的樣子,滿臉窘迫。

    花月笑了笑沒說什麼,雖然嘴角不停地抽動,可她還是坐在了凳子上。並非是她真心願意,而是知道自己這麼做,能夠讓欣欣媽媽更安心一些。

    欣欣媽媽坐下了,不停地大口喘氣,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對她的身體而言都是極大的負擔。

    即便花月有意的隱藏自己的雙刀,欣欣媽媽還是看到了寒光。“您恐怕不是一般人吧那兩把刀是獵人嗎”

    “這裏獵人很常見嗎”花月說,“我還以爲陽光城已經沒有獵人存在了。”

    “確實沒有,很久都沒見過了。其實一開始我看到您手裏的刀,還以爲是掠奪者,不過想想也不對,我們家這種情況,也沒什麼值得您掠奪的,呵呵。”欣欣媽媽臉上難得出現一抹輕鬆地神情,花月也終於不用再隱藏,將刀輕輕放到了桌上。“我叫秦蓉,那是秦欣欣,我唯一的女兒。”

    “我叫花月。”

    “花月小姐,真是辛苦您了。”秦蓉接着說,“我沒用,自己的女兒遇到麻煩,還需要花月小姐救她。要不是花月小姐您,我的女兒今天恐怕就回不來了。”

    “不,我只是路過看到欣欣這孩子”不知道爲什麼,一看到秦蓉的眼睛,花月連撒謊的勇氣都沒有。

    秦蓉微笑道:“我的孩子我知道,這麼長時間了,附近天天有人失蹤,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外面那麼危險。她身上那些傷我都看到了,每次都說是自己摔的,就是爲了不讓我擔心罷了。我這身體連下牀都難,孩子不忍心看我痛苦,就一個人出去找喫的。”

    正說着,欣欣端着一些東西過來了。破舊的盤子裏,一些黑乎乎的圓球滾來滾去,就像一個個小泥球,花月看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家裏沒什麼東西,就剩這些了。”秦蓉滿懷歉意地說,“花月小姐救了欣欣,我卻連點像樣的謝禮都沒有,這些喫的我知道花月小姐肯定是不屑的,可家裏實在沒別的東西了。”

    花月看到有顆小黑球已經裂開,裏面有一些極度乾燥的黃褐色物質,還有穀物的殘渣。這是用麥糠和泥和成的,就這些也是欣欣剛剛忙活半天,從中挑出的比較乾燥的部分。剩下的“食物”,早就發黴長毛,完全無法下嚥。

    年幼的欣欣不懂這些,在她眼裏,這些東西就是家裏最好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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