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此人是燕凌寒,是因爲這的確是,這是他的身體,是他的臉。赫雲舒通曉易容之術,所以,如果旁人易了容,她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來。
所以,只一眼,她就能夠確定,眼前的燕凌寒,就是他,不是被誰易容的。
但這,恰恰是最讓她困惑的一點,故而,她花費了許多時間去瞧燕凌寒。
若說這人不是燕凌寒,赫雲舒有很多理由。比如,燕碧珺帶他過來的時候,他走在燕碧珺的後面。比如,最初看到她,他的目光甚至猶疑了一下。再比如,他看向她的目光裏,沒有溫柔,只有冷漠,像是在看一個
全然陌生的人。許是覺得二人僵持的時間有點久了,站在一旁的燕碧珺悄悄靠近了赫雲舒,低聲道:“雲舒,這裏雖是守將府,卻也是邊城,在這麼多將士面前,凌寒要維持威信,所以才
沒有對你和顏悅色的。”
這話,並不能解釋赫雲舒心中的疑問。
以往她也曾和燕凌寒一起出現在將士們面前,而燕凌寒,是向來不知顧忌二字的。
不管何人在場,他總是會對她動手動腳,再不濟,那雙眼睛看向她的時候,也是溫柔的。
但是此刻,燕凌寒的眸子裏,只有淡漠。
恰逢此時,有一個將士模樣的人過來,稟報道:“王爺,剛到了一批軍糧,請您過去驗收。”
燕凌寒神色微動,繼而看向了燕碧珺,道:“你先陪着,我去去就來。”
燕碧珺點點頭,之後燕凌寒便準備走。
赫雲舒快走幾步,攔住了燕凌寒,問道:“我是誰”
燕凌寒愣了一下,然後看了看燕碧珺,道:“皇姐,照顧好她。”
他仍是沒有說出她是誰。
赫雲舒不依不饒,不肯讓路。
燕凌寒的眉毛微微上挑,顯露出幾分不悅,帶着些許的不耐煩。
這一切,赫雲舒仔仔細細地看着,也就更加證實了心中的隱憂。
這時,燕碧珺上前,拉了赫雲舒一下。
燕凌寒趁着這個時候,走掉了。
燕凌寒走後,赫雲舒看向了燕碧珺,道:“皇姐,難道你就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嗎”
燕碧珺搖搖頭,道:“雲舒,我知道你做事一向謹慎,也很小心。但是如今大敵當前,凌寒他很緊張,你要體諒他。”
“皇姐,我沒有不體諒他。他不對勁。”赫雲舒重申道。
燕碧珺一下子就笑了,道:“雲舒,你胡說些什麼這就是他啊。”
赫雲舒看了看燕碧珺,知道她是真的不懷疑什麼。
仔細思考之後,赫雲舒沒有再揪着這個話題不放,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轉而問道:“皇姐,當日,夫君回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燕碧珺笑了一下,道:“雲舒,你這性子,還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好,我詳詳細細的告訴你。”
說着,燕碧珺拉着赫雲舒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親手給她倒了茶,放在她的面前。之後,燕碧珺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下,然後道:“當日,他是突然之間出現在守將府的。那時我正祕密派人四處找他,誰知道一擡頭,他就站在我眼前,身上帶着血,但是
精神還算好。只是,原先跟着他的人,一個也不見了。”
看到他回來,實在是太高興了,只顧着讓人查看他的傷勢,至於旁的,卻是顧不上。後來,我見他心情不好,也就沒問。你知道
,凌寒那個性子,素來是冷淡的。”
“那麼,他身上傷勢如何”“肩膀、後背、左手臂各有一處傷,但都不是致命的。最嚴重的在腹部,瞧着不大好。不過,百里大夫親自看過了,也已經確認,他的傷勢無礙,只要好好修養,不日便會
好了。”
赫雲舒認真地看着燕碧珺,道:“皇姐,你真的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燕碧珺不禁笑了,道:“雲舒,你怎的這樣小心要不一會兒凌寒過來,你仔細瞧瞧他的臉,看是不是別人易容的,如何”
“臉和身體是,但別的不是。”
“別的什麼別的”燕碧珺狐疑道,只覺得赫雲舒的話實在是太奇怪了。
這話,問住了赫雲舒。
就拿她來說,這身體和臉是原來的赫雲舒的,這思想卻是她的。那麼,她是誰是赫雲舒,還是另外的人
這個問題,赫雲舒當真有些想不清楚了。
那麼現在的燕凌寒,也和她一樣嗎身體依舊是他,但是思想,卻是另外的一個人
這麼難纏的問題,想是想不透徹的,所以,赫雲舒決定,慢慢來。
不多時,燕凌寒回來了,他看了看赫雲舒,道:“走吧。”
赫雲舒沒說什麼,點點頭,跟着他走了。
燕凌寒帶着赫雲舒去了隔壁的院子,進了他自己所住的屋子。
這屋子很寬敞,裏面的擺設也很齊全。
進了屋子之後,燕凌寒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你坐。”
赫雲舒沒有說話,徑直坐下。
燕凌寒似乎愣了一下,但並未說什麼。
這時,赫雲舒看了看他,道:“我聽說,你受傷了”
燕凌寒不說話,徑直撕開了自己的衣服給赫雲舒看。
果然如燕碧珺說的那樣,腹部的傷口最爲嚴重,現在還有着斑斑血跡。
赫雲舒皺了皺眉,道:“這傷怎麼弄的”
“被人偷襲,不慎受傷。”這話,燕凌寒說得輕描淡寫。
赫雲舒很是心疼。
縱然現在的燕凌寒有幾分古怪,但這傷,總算是落在他的身上,疼的也是他。
赫雲舒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那傷口。
燕凌寒卻後退一步,躲了過去。
“會疼的。”說着,他合攏了自己的衣服。
赫雲舒收回自己的手,道:“嗯,是我唐突了。”
轉瞬,她說道:“我這個人睡相不好,晚上睡覺怕是要碰到你的傷口。你這裏有別的房間嗎我到別處去睡。”
“有的,我讓人帶你過去。”
說着,燕凌寒招手叫進一個人來,讓他帶赫雲舒去另外的房間。
他神色坦蕩,並未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
赫雲舒仔細看了看他的臉,也沒說什麼,跟着這人去了隔壁的房間。
很快,屋子裏就剩下了她一個人。
赫雲舒仔細想了想今日的事情,覺得很不對勁,於是她覺得,自己該找個人來問問。只是,該找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