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紅色,也漸漸地蔓延進銘王府。
而燕凌寒專心照顧赫雲舒,對於這些沒什麼察覺。
直到有一天,小靈毓歡天喜地地提着一個小小的燈籠走進來,燕凌寒才猛然意識到,春節就要到了。
以往,過春節的時候,府中的一切,都是赫雲舒操持的。
單單是這樣一想,燕凌寒的心又疼了起來。
他命人找來管家,詢問過節該準備的東西是否已經準備齊備。
能做銘王府的管家,自然也不是庸碌之輩,過節該準備的東西,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無外乎是紅燭、窗花一類的東西。
燕凌寒點點頭,爾後吩咐道:“去找王府名下的成衣鋪子,爲王府內每個人做新衣。新衣的顏色要喜慶。”
新年,意味着一年的開始,要有一個好兆頭。
他以前從不在意這些,可現在,他希望圖個好兆頭,更希望這個好兆頭能讓他的娘子醒過來。
只要她能醒過來,怎麼都好。
吩咐完管家,燕凌寒命人將鳳婷婷請了過來。
鳳婷婷誠惶誠恐地來了,神色淡漠。
對於燕凌寒讓那所謂的清河道長帶走小溫良,鳳婷婷也是耿耿於懷,很不理解。
所以,眼下面對燕凌寒,她實在是沒什麼耐心。
如果說以前她對燕凌寒只有敬畏,那麼現在,就只剩下嫌棄了。
這時,燕凌寒緩緩開口,道:“靈毓的衣服一直是你命人做的,她很喜歡。”
聽到這沒頭沒腦的話,鳳婷婷愣了一下,爾後道:“靈毓喜歡就好。”
“要過年了,可否請你幫着做雲舒和幾個孩子的新衣”鳳婷婷擡頭,一雙大大的眼睛清亮如水,她開口,帶着那麼一些憤懣:“無須王爺說,我自然會爲姐姐和幾個孩子準備衣服。不過,我倒是想問問王爺,我也做了小溫良的
衣服,該送到何處去”
燕凌寒擡眸,看了鳳婷婷一眼。
在他的印象裏,鳳婷婷性子溫吞,他甚至都不曾聽過她大聲說話。
可現在,她居然敢質問他。
片刻後,燕凌寒薄脣輕啓,道:“你費心了。”
對於小溫良的事,他隻字不提。
而鳳婷婷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並未就這樣偃旗息鼓,她接着問道:“王爺,您並未回答我的問題。”
燕凌寒看了她一眼,並未回答,站起身,徑直離開了。
走到無人處,燕凌寒轉身,看向身後緊跟着他的寒風,道:“本王送走小溫良,你怎麼看”
寒風低垂着頭,靜默不言。
“本王在問你話”燕凌寒提高了聲調,如此問道。
寒風的頭低得更低了,他開口,語氣卻是肯定的:“王爺此舉,想必是有自己的考量。旁人或許會質疑王爺,但屬下不會。”
“那旁人,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
寒風愣了一下,爾後道:“王爺做事,無須向其他人解釋。”
“回答本王的話。”
“是,王爺。陛下和定國公府的人對這件事很氣憤。而這件事傳出去之後,有損王爺的聲名。”
“是麼”“原本,王爺寵愛王妃娘娘,不納妾,世人皆稱王爺哪怕是百鍊鋼,也被王
且,比從前更甚。”
“從前。”燕凌寒重複着這兩個字,思緒飄轉。
從前,他燕凌寒的名聲是什麼呢
是殺人如麻,毫無感情,據說,提他的名字,可止小兒夜啼。
看來,起起落落後,他的名聲,又回到了從前。
不過,這又有什麼要緊呢
這時,寒風踟躕道:“王爺,您以前,從不在乎這些。”
“不,你這話說得不對。本王現在,也不在乎。”
寒風的臉上,寫滿了詫異。
原本他以爲,燕凌寒問起這些,是開始顧及自己的名聲,想要做些什麼來補救。沒想到,竟然不是。
燕凌寒並未解釋什麼,只是問道:“寒風,你說若是王妃醒了過來,知道本王將小溫良送走了,會如何”
寒風一陣猶豫,沒有開口。
他不願意說謊,但是真話,無疑是傷人的。
寒風猶豫的時候,燕凌寒已經開口,道:“說真話。”
“王爺,王妃娘娘若是醒來,一定不會饒過王爺的。”
“是麼你說,她會把本王怎麼樣”
“大吵一架是肯定的,或許,會打起來。”寒風忐忑道。
聽到這話,燕凌寒竟是笑了,他緩緩開口,道:“那麼,就借你吉言了,寒風。”
寒風微愣,不明白燕凌寒這話是什麼意思。
燕凌寒也不解釋,徑直走進屋子,去照顧赫雲舒。
到了屋子裏,他坐在她的牀前,看着依舊沉睡的她,道:“要是你能罵我,也能打我就好了。”
然而回應他的,只是沉默。
隔日是臘月初八,這一日,要喝臘八粥。
好幾種穀物經過長時間的熬煮,成就了這鍋臘八粥,聞起來有着獨特的香味兒。
如今,這樣濃稠的粥赫雲舒也能嚥下了。
燕凌寒親自喂她,現在,他已經可以用湯匙去喂赫雲舒了。
她有了最基本的吞嚥動作,比以前好太多了。
這一日,百里奚和來了,他想接百里姝回去過年。
因爲隨風失蹤,他怕百里姝形單影隻會更加傷心,所以就親自過來,準備帶百里姝回去。
他來了,自然要瞧瞧赫雲舒。
燕凌寒求之不得。
他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百里奚和給赫雲舒把脈。
百里奚和的手很快鬆開,爾後起身看向了燕凌寒,道:“她恢復得不錯。看來,你照顧得很好。”
“那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燕凌寒急切道。
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說不準。”
聽到這三個字,燕凌寒的失望又多了一層。
這三個字,不算是沒有希望。但有時候,飄渺得以至於虛無的希望,更加讓人難以接受。就像是無盡曠野上朦朧地閃動着的燈火,你行走在黑暗中,朝着那燈火而去。
但是你不知道,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到那燈火的身邊,你也不知道,在你尚未到達的時候,那風雨飄搖般的燈火會不會徹底熄滅。這樣的希望,最是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