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燕皇如此驚訝,赫雲舒回頭去看,發現此刻走進御書房的人,是蘇傲宸。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錦袍,現出了本來的面目,並未戴面具。
這時,蘇傲宸衝着赫雲舒微微一笑,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燕皇指着蘇傲宸,道:“你……你……”
蘇傲宸笑笑,道:“怎麼,皇兄不認識我了?”
此前,許是燕皇自己也覺得出爾反爾不是什麼好事,所以,在赫雲舒來之後,就將御書房內的人都趕了出去,連劉福全也沒留。因而,此刻偌大的御書房內,只有他們三人。
燕皇繞過面前的桌案,疾步奔到蘇傲宸面前,仔仔細細的打量着他:“凌寒,真的是你?”
蘇傲宸點點頭,道:“是我。”
燕皇上前,想要去抱燕凌寒,被燕凌寒嫌惡地躲開。
讓赫雲舒沒料到的是,見蘇傲宸如此,燕皇反倒是笑了:“沒錯,是你,自從十歲過後,就不願意讓朕抱你了。”
蘇傲宸看了他一眼,之後便看向了赫雲舒。
意識到赫雲舒還在這裏,燕皇板起臉,道:“赫雲舒,你先出去吧。朕與皇弟有話要說。”
赫雲舒尚未有所行動,蘇傲宸便開口道:“皇兄,若不是她,只怕我還不會出來見你。所以,她非得在場不可,要不然,我也要走了。”
燕皇很是意外,疑惑的眼神在兩個人身上來來回回地打量着,心中犯了嘀咕,這二人如此親暱,難不成赫雲舒早就知道皇弟安好的消息?那麼皇弟,到底有沒有變傻?還是變傻了之後又好的?
燕皇尚未將心中的疑問問出,蘇傲宸卻已經看出了他的心思,道:“皇兄,我從未傻過。”
之後,蘇傲宸將自己與大魏對戰時發現京中有大魏奸細,以及自己這兩年多來一直追查大魏奸細的事和盤托出。
聽罷,燕皇微愣,隨即,他面色微沉,痛聲道:“既是如此,你起初爲何不告訴朕?你可知,朕猜疑過你?”
“我知道,你還派了人在王府監視。我之所以不告訴你,本想着慢慢探查,等事情有眉目了再說。可慢慢追查下來,我發現這皇宮裏也不乾淨。況且,你遇事愛與身邊的人絮叨,若是被宮中的奸細察覺,我豈不是功虧一簣?”
聽蘇傲宸如此說,燕皇面色一訕,心中嘀咕道,有外人在呢,怎麼就不能給他留三分薄面?
轉念一想,燕皇問道:“那你現在肯現身,又是爲什麼?”
問完之後,燕皇的心中有些小雀躍,還用問嘛,皇弟現在肯將一切說出來,肯定是覺得他這個皇兄與往日不同,現在心裏能藏進話了吧。
孰料,蘇傲宸脫口而出的話竟然是:“我若不出現,你還不把她欺負死?”
燕皇大爲失落,道:“你以前向來不在意女人的,現在是怎麼了?”
蘇傲宸瞥了燕皇一眼,道:“你以前還穿開襠褲呢,現在不還是不穿了?”
聽到蘇傲宸的話,燕皇氣了個半死。這小子怎麼還跟以前似的,怎麼就不知道給他留個面子呢?瞥眼看到赫雲舒,燕皇輕咳了幾聲,等着蘇傲宸說道:“話雖如此說,可祖宗的規矩擺在那裏,大渝朝向來沒有讓女人入仕爲官的先例,這是祖宗的規矩,朕改不得。”
燕皇本以爲自己這話說完,蘇傲宸總得服軟,對他說幾句好話。
誰知,聽了他的話,蘇傲宸捉起赫雲舒的手,邁步就向外走去。
“喂喂喂,幹嘛去?”
蘇傲宸回頭,衝燕皇一笑,道:“皇兄,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查了這麼多年的奸細,我也累了,從今天開始啊,我就帶着舒兒歸隱山林,不問世事了,凡事皇兄您自己看着辦吧。”
說完,蘇傲宸牽着赫雲舒的手繼續向前走去。
赫雲舒竊竊一笑,如此拿捏燕皇,蘇傲宸也真是了得。
聞言,燕皇忙撒腿追了上去,邊追邊喊道:“站住!你給我站住!”
蘇傲宸故意放慢了步子,燕皇很快就追了上來,張開雙臂攔住了二人,他喘着粗氣說道:“哎呀,朕也想了,雖然祖宗沒定下女子入仕的規矩,那定然是因爲祖宗沒見過赫雲舒這等奇女子,一切,都是好商量的嘛。“
蘇傲宸瞥了燕皇一眼,道:“早這麼說不就完了,好了,既然你都答應了,科舉的時候就不要再搞什麼幺蛾子了。”
燕皇瞪了蘇傲宸一眼,怪他如此不給自己情面。
蘇傲宸卻是不以爲意,將赫雲舒的手握得更緊,道:“好了,事情辦完了,我走了。”
“有這麼急嗎?就不能陪皇兄喫頓飯嗎?”燕皇不樂意了。
 蘇傲宸搖搖頭,道:“皇兄此言差矣,我如今一大把年紀,還沒個家室,要是再不抓緊,這輩子就要打光棍兒了。”
對,他就是赤裸裸的要挑撥離間。
赫雲舒一想,覺得有些道理,就狐疑地看向了蘇傲宸。
蘇傲宸臨危不亂,他燦然一笑,道:“既然是要追媳婦,自然要憑自己的本事。先前是皇兄賜婚與我,婚禮也不成樣子,這一次,我要自己抱得美人歸。”
聞言,燕皇沒轍了,這個臭小子,什麼時候學得這麼會說話了。
如此,蘇傲宸就牽着赫雲舒的手離開了御書房。到了僻靜無人處,赫雲舒看向蘇傲宸,道:“怎麼突然想告訴陛下了?”
蘇傲宸笑笑,道:“因爲,沒有瞞着的必要了。”
赫雲舒笑笑,不再說話。
說到底,蘇傲宸之所以這個時候向燕皇坦白,是爲了給她撐腰吧。思慮至此,赫雲舒心中感到一絲安然,卻又有些愧疚。他要做的事情,爲了避免走漏風聲,瞞着燕皇是最好的。可是,爲了她,他居然選擇了坦白。他是個謹慎的人,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實在是讓她動容。他總是爲她做了這許多,她能爲他做的,能有什麼呢?
蘇傲宸看了看低頭沉思的赫雲舒,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思一般,道:“不用多想,我做什麼,皆是我願意做的,無須你做什麼來回報我。能有這樣一個你,我纔可以做這些事情,於我而言,彌足珍貴。”
赫雲舒擡頭,衝着蘇傲宸笑笑。
蘇傲宸捏了捏她的臉頰,道:“這纔對嘛。”
這時,二人沒有看到的是,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面,一個探頭探腦的小宮婢,將這一切看了個清清楚楚。
出宮之後,赫雲舒回了赫府。赫府之中,此刻仍是定國公府的人在這裏守着,見赫雲舒來,自是勤勤懇懇的伺候着。
赫雲舒一路去了父親的房間,那裏有着父親的牌位。
到了門外,赫雲舒看向蘇傲宸,道:“你在外面等我吧。”
“我也進去給赫伯父上柱香吧。”
赫雲舒點點頭,道:“好。”
二人走了進去,看來,她不在的這段日子,守在赫府的下人並未偷懶,屋子裏纖塵不染,父親的牌位前,還焚着香。嫋嫋的煙霧中,父親黑色的牌位,肅穆依舊。
赫雲舒握緊了自己的手,跪了下去,她垂首低眉,雙眼微閉,誰也不知此刻她的心裏在想些什麼。
良久,赫雲舒從地上站起身,點燃了三支香,供奉在父親的牌位前。
蘇傲宸也跪下,恭敬地行禮、上香。
爾後,他握住赫雲舒的手,看着那肅穆的牌位,在心裏許下護她一生安好的承諾。
門外,曾經鮮血遍地的場景早已不見,地上的鮮血被沖刷乾淨,沒有留下一絲的痕跡。可二人心裏誰都不會忘記,除夕夜的那一幕慘烈。
之後,赫雲舒在院內的石桌旁坐下,招來了管家,道:“之前從赫府被趕出去的那些人,還來鬧過嗎?”
“回表小姐的話,來鬧過幾次,不過都被我們趕走了。國公爺有令,對這幫人,不必客氣。”
赫雲舒點點頭,道:“他們最近如何?”
“那位秦氏,帶着兒子和赫老夫人住在了隔壁。那位蘇氏嘛,現在跟着那個叫嫣然的小姐。”
聞言,赫雲舒冷聲一笑。赫老夫人偏愛赫明城,如此愛屋及烏,連帶着待赫玉威也是不同的。至於蘇雨晴……
赫雲舒面上閃過一絲猶疑,道:“赫嫣然如今是馮家的媳婦,蘇雨晴住在馮府,馮家沒有異議嗎?”
聞言,管家搖了搖頭,道:“表小姐有所不知,那位嫣然小姐一個月前從馮家搬了出來,自立門戶,不過,似是與大蒙來的那位皇子糾纏不清。至於更隱祕的內容,老奴就打探不到了。”
大蒙來的那位皇子?想必就是閃驚雷吧,這二人,果然是臭味相投。
之後,赫雲舒出門,準備回定國公府。出門的時候,外公千叮嚀萬囑咐,讓她結束一切後一定要回定國公府。所謂孝順,除了孝,就是順吧。她離開京城多日,老人家心裏掛念,如此,她留在定國公府,多多少少能讓外公安心一些吧。
更何況,科舉在即,她可以留在府中好生準備,遇到疑難也可以向表哥討教。
然而,二人剛出了赫府的大門,迎面便撞上氣勢洶洶的一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