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雲舒的話,是說給慶明珠的父親慶敏聽的。
把慶敏帶到這裏來,親耳聽慶明珠說下這些話,是赫雲舒籌謀中很重要的一步。
要做到這一步,她要兼顧很多。
要知道,原來的毓國公慶敏,被燕皇褫奪了毓國公之位,現在是許城的守將。既是邊境守將,手中自然有守軍,所以,慶敏得知真相的時候,人一定不能在許城。若不然,他生出了歹意,會鼓動兵士謀反,邊境不寧。
所以,赫雲舒讓燕曦澤將人帶到了墨城。
此前,燕曦澤奉燕凌寒的命令去迎從京城而來的五萬雲家軍。因雲松毅此前生病,這一次雲家軍是由副將親率,燕凌寒有些不放心,就讓燕曦澤前去接應。
知道這一點,赫雲舒送去消息,讓燕曦澤改道許城,親自坐鎮穩定許城的局勢,然後派人把慶敏送到這裏來。如此,慶敏就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使不出半分威力。
此刻,他與赫雲舒同處在一間屋子裏,將隔壁房間裏慶明珠所說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聽罷,他嘴巴大張,驚詫不已。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居然會暗算燕凌寒,單憑這一點,只怕要賠上他們整個慶家。
他面色惶恐,一時間六神無主。
“怎麼,這件事你事先不知情嗎?”
慶敏轉臉看向赫雲舒,跪了下來:“王爺明鑑,卑職的確不知。卑職若是知道,絕不會縱容小女如此做的。”
“是嗎?”赫雲舒冷笑一聲,道,“慶明珠尚未婚配,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子,你身爲她的父親,會不知道她的去向?”
“王爺明鑑,卑職初到許城,有很多事都很生疏,每日都是待在兵營裏處理事務。知道小女失蹤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整整一日,卑職派人去找,可一無所獲。不想她竟然做下這等事,實在是罪過。”
“僅僅是罪過那麼簡單嗎?”赫雲舒朱脣輕啓,說道。
頓時,慶敏五雷轟頂,女兒這樣做,等於把整個慶家都送上了絕路。而現在的關鍵,就在眼前這位身上了。
如此想着,慶敏朝着赫雲舒跪直了身子,恭恭敬敬道:“殿下,請您高擡貴手。”
在他看來,燕凌寒既是受害者,又是決策者,若是他能夠網開一面,這件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果然,令愛的囂張遺傳自你。”
慶敏一愣,繼而明白了赫雲舒話裏的意思。他看出,“燕凌寒”是覺得自己方纔的話說得太囂張了。
他咬咬牙,道:“殿下,凡事都有因果,小女做下此事,全是因爲她癡戀殿下。還請殿下看在她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赫雲舒重複着慶敏的話,道,“慶大人,你剛纔也聽到了,她揚言要殺死本王,難道在你看來,這也是沒有惡意嗎?”
“她……她只是無心之說。”
“慶大人,這話你自己信嗎?她若是沒有惡意,她就不會跑到墨城來了,也不會想出這般毒計了。”
說完,赫雲舒走了出去。
慶敏不死心,跟了出來。
然而,還沒等他追上赫雲舒,就有一人氣勢洶洶地
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衝着方祖忠拱拱手,道:“方大人。”
方祖忠沒應聲,氣鼓鼓地抓住慶敏的手,惡聲道:“慶敏,你養的好女兒,居然唆使本官的兒子暗害銘王殿下,你們父女可真是狠心!”
聽到這話,赫雲舒轉過身來,看着二人。
看到赫雲舒看了過來,慶敏忙抽回自己的手,厲聲道:“方祖忠,當着銘王殿下的面,你胡說些什麼!”
“胡說?我怎麼胡說了?慶敏,你自己養的女兒,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這樣膽大包天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方祖忠針鋒相對道。
“混賬!”說着,慶敏一巴掌打在了方祖忠的臉上。
他征戰多年,力大無窮,而方祖忠多年都只是做守將,沒怎麼上過戰場,怎麼會是慶敏的對手?很快,方祖忠的臉就腫了起來。
看着這一出,赫雲舒冷眼旁觀。沒錯,慶敏在這裏的消息,是他故意透漏出去的。爲的,就是眼前的這一場好戲。
她料定,方祖忠從百里姝的口中知道方平陽所做的事,一定會去質問方平陽,而事實上,他的確這樣做了。那麼做完之後,他真的會蠢到用這個去要挾慶敏嗎?
他不會,他在官場混跡多年,看得出利害。在他看來,既然方平陽所做的事燕凌寒知道,那麼慶明珠所做的,燕凌寒也一定是知道的。既然知道,銘王殿下就不會放過慶家,一個即將倒了的慶家,還能拿出什麼來?
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方祖忠才決定站出來,揭穿這一切,也好坐穩了自家受害者的身份,唯有如此,才能保住他。
赫雲舒樂得看到這一幕,因爲只有狗咬狗,才能咬出更多的內容。
捱了慶敏一巴掌,方祖忠頓時便惱了,道:“好啊,慶敏,你還惱羞成怒了!你別忘了,現在你不是毓國公了,你與我一樣,都只是一個小小的三品守將,你憑什麼打我!好,你不相信是吧,好,這一次我就讓你心服口服!來人,把少爺推進來!”
很快,有兵士將坐在輪椅上的方平陽推了進來。
“平陽,說!”
當着衆人的面,方平陽繪聲繪色地把慶明珠如何來找他,如何說服他,如何爲了讓他言聽計從,爬了他的牀,說得清清楚楚。這方平陽從小混跡在紈絝少爺堆兒裏,最擅長說些插科打諢的話,特別是慶明珠爲了讓他就範,主動獻身的事,說的是活色生香,聽得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慶敏聽了,更是覺得自己一張老臉沒地方擱,他想要衝過去踹方平陽,被隨風攔住了。
燕凌寒冷眼看了看他,道:“慶敏,你當本王是死的嗎?”
慶敏不敢說話,低下了頭。
現在,事實已經很清楚了。
慶敏是不能再回許城了,他將要被關押在這裏,和慶明珠一道送往京城,聽候燕皇的發落。
至於方平陽,也不能倖免。
這之後的事情,交給隨風等人來做就好。
之後,赫雲舒走出了這個院子。
當她回到燕凌寒所住的那個院子,院門外,停着兩匹高頭大馬和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
看到那騎在馬上的兩個人,赫雲舒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