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聲音,燕永奇的瞳孔猛然增大,一顆心像是被誰緊緊揪住無情地蹂躪着,痛得不可自抑。
他不受控制地站起來,想要出去把焦樂樂扶起來,可站起來的瞬間,他生生忍住,兩隻手緊緊攥住桌角,在上面留下深深的指痕。
有血從指間滲出,染紅了桌角上的凹痕。
最終,燕永奇也只是站着,冷眼看着焦樂樂跪在那裏。
等他出去的時候,兩隻手隱在袖子裏,聲音依舊冷漠:“想讓我做什麼,直說就是。我命淺福薄,經不住你這一跪。”
焦樂樂擡頭看他,神色悽楚:“刑部的人說,如果你能夠諒解我爹,就會對他從輕處罰。那麼,你會諒解他嗎?”
“會的。”說着,燕永奇看向別處,聲音冷漠如初,“你既然跪了我,我自然要應許你的要求,不然,怕是會折壽。”
說完,燕永奇就走了出去,沒有再看焦樂樂一眼。
他走之後,焦樂樂站起身,踉踉蹌蹌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這一晚,焦樂樂就病倒了。
昨晚她在宮門口跪了大半夜,寒風侵襲,她心力交瘁,終於纏綿於病榻之間。
入夜時,她發起熱來,臉紅通通的,開始說胡話。
焦樂樂的貼身婢女阿喬求到了燕永奇跟前:“王爺,我家小姐發熱,已經開始說胡話了。府醫大人去看了一眼就走了,說無能爲力,您快拿個主意啊。”
燕永奇猛然站起,卻是說道:“拿我的名帖去宮裏請百里大夫過來。”
“是,是,王爺。”說着,阿喬便急匆匆去辦了。
燕永奇出門,到了焦樂樂的屋子裏。
她躺在牀上,燒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他伸手摸了一下,她整個人燙得嚇人。
“備水。”燕永奇低聲吩咐道。
很快,婢女端了一盆水過來。
燕永奇便用帕子溼了水,擦着焦樂樂的臉頰和額頭,漸漸地,她好像好受了一些,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但溫度依舊灼熱。
好在這時候,百里姝急匆匆趕來了,一摸焦樂樂的額頭她就皺了眉,立刻急聲道:“快!備水!”
“有,在這裏。”燕永奇指了指剛剛端過來的那一盆水。
“不夠。淨房在哪裏,立刻備整整一木桶的溫水!”
百里姝急切的聲音讓燕永奇感到萬分不安,他語無倫次地吩咐人去準備,聲音發顫。
“很危險嗎?”燕永奇問道。
“幸好你還知道要敷額頭給她降溫,不然,她非燒壞腦子不可。可是,她身上的熱度實在是嚇人,必須快點降溫,不然是很危險的。”
“怎麼會?她是習武之人,身子一向很好的。”
“病來如山倒,不分人。”
這時候,婢女來稟報說水已經備好,燕永奇便抱起焦樂樂往淨房裏跑去。
依着百里姝的吩咐,他脫掉焦樂樂的外衫,把只穿着一身裏衣的焦樂樂放進了木桶裏。
最初,她是有些冷的,漸漸地,臉色恢復了正常的顏色,嘴裏也不再說胡話了。
燕永奇心中稍安,又依着百里
折騰了這一通,焦樂樂總算是睜開了眼睛。
而燕永奇,卻在焦樂樂睜開眼睛的瞬間一閃身躲到了屏風後面去。
躺在牀上的焦樂樂睜開眼睛,看到站在牀前的百里姝,抱歉的一笑:“百里大夫,又給您添麻煩了。”
百里姝朝着屏風那裏看了一眼:“沒事兒,舉手之勞而已。倒是你,別想那麼多,現在安心養病纔是要緊事。”
“是,我知道了。”焦樂樂應了一聲,把屋子裏的人看了個遍,眼神中有着一目瞭然的失望。
百里姝看得十分不忍,輕聲道:“睡會兒吧。”
“嗯。”焦樂樂應了一聲,果然乖乖地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可閉上眼睛的瞬間,卻有一行淚順着眼角流下,落進淡青色的枕巾裏。
百里姝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去一旁的桌案那裏提筆寫藥方。
寫完藥方,百里姝走到屏風後面,把藥方給了燕永奇。
燕永奇接過,對她說了一句謝謝。
“謝我什麼?”百里姝明知故問道。
“沒什麼。”燕永奇輕聲道,然後走了出去。
他親自去抓藥,又親自守着小爐子熬藥。
藥熬好之後他交給百里姝,讓百里姝端進去,順便還給了她一包蜜餞。
百里姝接過東西,氣惱的看了他一眼,埋怨道:“真不知道你們這些男人是怎麼想的,一個個都是鐵石心腸。你就算是進去見她一面又能如何?”
燕永奇苦笑了一聲:“這原因,你明明是知道的。”
百里姝神色一變,不再說什麼,徑直走了進去。
她叫醒焦樂樂,讓她喝藥。
焦樂樂看着那黑乎乎的藥汁,忍不住皺了皺眉。
以往不小心生病的時候,總會纏着爹爹買桂花糖給她喫。可這一次,爹爹在大牢裏,根本沒辦法買糖給她喫。
果然啊,只有被嬌寵着的人才有撒嬌的資格。
焦樂樂苦笑了一下,將那黑乎乎的藥汁一飲而盡。
藥喝完之後,百里姝將那包蜜餞遞過來:“喫點兒蜜餞吧,吃了之後嘴巴里就不會那麼苦了。”
“可是,這苦味兒太重了,根本不是蜜餞這一點點的甜就能夠消解的。”
百里姝知道她這話裏有深意,嘆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麼。
那包蜜餞,焦樂樂還是接了過去,但一個也沒有喫,就那麼放在了一旁。
喝過藥之後,焦樂樂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之後,她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
夢裏,她看到燕永奇坐在她的牀邊,輕輕地握着她的手,他的臉上滿是疼惜的表情,嗯,他在心疼她呢。
在夢裏,焦樂樂笑出了聲。
可是,夢總有醒的時候,當她第二日醒來,守在她牀前的,只有阿喬一人而已。
焦樂樂自嘲地笑了笑,把臉轉到了裏面去。
焦樂樂這一病,足足三日纔好。
而焦大將軍被關在刑部大牢裏,還是沒有任何的消息。病剛好,焦樂樂就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