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來 >第八百八十八章 離京返鄉
    春山書院。

    老秀才已經跨洲遠遊,重返中土文廟。

    再不回去,估計文廟那邊得過來堵門罵街了。

    離開之前,老秀才與那個年輕道士聊了幾句。

    仙尉悲從中來,這就是曹仙師的先生了?老先生慈眉善目是挺好,可問題是對方好像跟自己差不多窮酸啊。

    小陌與陳平安在前邊並肩而行,說道:“那位皇帝陛下,在酒桌那邊還能故作鎮定,只是離去之時,坐上馬車後,心絃就變得劇烈起伏,看來公子給他帶來不小的壓力。”

    陳平安笑道:“就只是扯東扯西隨便聊了些。聰明人就喜歡多想些有的沒的,好也不好。”

    比如之前問那位皇帝陛下,文人議政,要不要論事。修士行事,要不要問心。

    如今沒有了國師崔瀺,大驪王朝那些滑縣韋鄉出身的宋氏勳貴,以宗人府領銜帶頭,就數這撥人在廟堂邊緣蹦跳得最起勁,陛下要不要管,怎麼管。

    大驪王朝曾經將一國律例立碑山上,陪都和大瀆以南的一洲半壁山河,昔年大驪藩屬,按照約定,憑藉各自戰功,紛紛得以復國,於是就有些國家開始拆除境內那些山上的石碑,大驪朝廷是恪守規矩,絕不插手別人的家務事,還是讓京城鴻臚寺或是陪都禮部那邊的官員去提個醒建議一二。

    再例如當下陪都那邊有不少官員,建言大驪遷都一事,陛下你是怎麼想的。

    其實很多問題並不複雜,比如別國去碑一事,大驪王朝都不是宗主國了,還管什麼。

    只是陳平安先前有意以一件“小事”開頭,讓皇帝宋和之後就將一切想多了。

    再者這位皇帝陛下,太過迫切希望能夠藉助陳平安擔任大驪國師一事,一勞永逸。

    中土文廟,一洲山上,大驪陪都,藩王宋睦,北邊的北俱蘆洲,南邊的桐葉洲……

    又想得太過簡單了。

    一起返回京城。

    陳平安寄出三封信,一封飛劍傳信自家落魄山,通知那邊自己即將回鄉。

    還有寄給太徽劍宗劉景龍,說了即將創建下宗一事,一定要參加慶典,具體時間待定,只是跨洲南下之時,記得在大驪京城這邊留步,指點一下韓晝錦的陣法。

    這位家鄉是清潭福地的女子陣師,身世背景和山上淵源,絕不簡單。

    在地支一脈修士當中,陳平安其實最看好的兩個,就是她與葛嶺,甚至不是袁化境和宋續這兩位極有希望躋身上五境的劍修。

    靠直覺。

    還有上次菖蒲河喝酒,關翳然藉由硯務署一事挑起話頭,所以陳平安得提醒一下董水井,得小心京城某些眼紅的世家公子哥了。

    董水井的生意手段,堪稱五八花門,其中就有包山頭一事,將那些花卉、玉石、木材甚至是泉水等,悄悄壟斷,再花錢讓各路山上邸報幫忙揚名,然後分給幾個或者十幾個買家,董水井自己往往並不參與直接售賣一事。曹耕心,袁正定,傅玉,吳鳶……但凡是在龍州當過官的豪閥子弟,都有份。不談那些山上門派,只說南邊老龍城孫家和范家,反正只要是陳平安介紹的朋友,好像都成了董水井的朋友。

    用董水井的話說,我就只是個做正經買賣的人,只掙有錢人的錢。

    掛在別人名下、實際上卻歸屬董水井的私人渡口和仙家渡船,估計都不是幾處幾條了。

    董半城?

    都快是董半洲了吧。

    很難想象,這個驪珠洞天昔年中途退學的貧寒少年,是靠着賣餛飩和糯米酒釀起家的。

    只不過再有錢,也不妨礙董水井在林守一眼中是個廢物……

    一樣的道理,如今林守一修行境界再高,在董水井眼裏,就是個慫包。你林守一讀書多有卵用?還不是跟自己一路的窩囊貨色?

    黃昏裏,周海鏡搬了條凳子,坐在院子里納涼,手持一把繡仕女戲蝶的精美紈扇,輕輕搖晃,鬢角髮絲和衣襟領口,都飄飄然。

    輕羅小扇撲流螢嘛,雅緻得很,大家閨秀都這樣。

    門口倆市井少年,算是打定主意賴上她這個周姨了,外鄉人,還是個練家子,可不就是說書先生嘴裏身負絕學、嬉戲人間的風塵女俠?

    名叫萬言的清秀少年背對着院子,坐在門口,托腮幫發呆。

    高大少年斜坐在門口,嘿嘿笑着,恨不得自己學了一門仙法,可以變成周姨手裏邊的那把扇子。

    周海鏡彎曲雙指,指了指高油。

    高油笑嘻嘻道:“周姐,啥時候找個姐夫啊,我和萬言可以幫忙擺酒收份子錢。”

    周海鏡懶洋洋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高油哈哈笑道:“周姐,你覺得我咋樣?不如湊合着嫁了?我以後肯定把你供起來。”

    周海鏡瞥了眼少年,“我看你還是跟萬言湊合着過得了,好兄弟嘛,今兒你喫點虧,明兒他喫點虧,反正誰都不虧。”

    高油喫癟不已,這個周姨說話真損。

    其實這倆少年,都是有爹生沒娘養的的可憐崽子,要說正派,不可能的,可要說歪,其實肚子裏也沒什麼壞水。

    少年歲數,血氣未定,瞧見了胸脯鼓鼓腰肢細細的娘們,就管不住眼睛,想着多瞟幾眼,很正常。

    只是少年終究是少年,真要遇到了心儀女子,估計白天只是牽個手,都能半宿睡不着。

    可要是男人,見着個姿色不錯的女人,就得想着牀在哪兒。

    就像那個頭一遭遇見便毛手毛腳的高油,偷偷喜歡一個青梅竹馬的少女,在路上見了面,哪敢嘴花花,只是看一眼就飽了。

    倒是那個萬言,更沉穩些,小小年紀,就心思重。要是生在富裕門戶,能讀上書,說不定還真是個出息不小的讀書種子。只是投胎一事最不由人吶。

    周海鏡心不在焉,聽着門口那邊倆少年,轉去說着京城裏邊新近發生的奇人趣事,比如什麼兩個江湖門派,大晚上在葫蘆街那邊狠狠打了一架,這兩天附近醫館生意好得很,還有兩個從深山老林走出的神仙老爺,結結實實鬥法了一場,其中還有個傳說中的劍仙,神氣得很,聽說那晚的老劍仙,站在大街上,仰天長嘯一聲,震得屋瓦震碎無數、樹葉落了一地,再張嘴那麼一吐,就跑出一枚滴溜溜旋轉不停、也不墜地的劍丸,嗖一下,就化作了一條几里路長的金色繩索,將另外一位神仙老爺拽回了地面,第二天的蛟背橋那邊的說書先生,就說了,那位劍仙,要真按輩分,還得算他同宗不同脈的師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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