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來 > 第九百六十一章 少年最匆匆
    如今中土文廟這邊真正管事的,就是文聖了,儒家文廟正副三位教主,如今留在文廟的,就只有一位副教主,這位韓夫子算是文聖的幫手。

    所以老秀才被一位姓酈的老夫子調侃爲管家婆。

    這些日子,老秀才在文廟那邊,忙碌是千真萬確的忙碌,日夜不分連軸轉。

    這次文廟召集山神議事,是因爲水神都有那場押鏢了,你們山神總不能作壁上觀吧,傳出去不好聽,多多少少做點實事,人要臉樹要皮的,好歹堵住天下悠悠衆口,省得腹誹你們這位山神老爺們只會袖手旁觀享清福。只不過中土五嶽山君之外的所有各國高位山神,明顯都察覺到老秀才好像在故意針對懷漣幾個,就連脾氣最好的煙支山女子山君,神號“苦菜”的朱玉仙,都給惹急眼了,她使勁拍了一次椅把手,直接反駁了文聖幾句,朱玉仙還揚言在這文廟裏邊,就事論事,少說幾句含沙射影的怪話,文聖你再這麼陰陽怪氣,她就要當場走人,還請韓夫子放心,煙支山也不撂挑子,該做什麼,文廟事後給出個單子,職責所在,義不容辭,她和煙支山絕對會一一照做,但是今天她絕不在文廟繼續受這個氣。朱玉仙難得如此疾言厲色,穗山周遊就要站起身,打算率先退場,老秀才趕忙站在周遊身後,雙手按穗山山君的肩膀,說咋個還生上氣啦,只是老秀才當時的眼神,卻瞥向那位神號“天筋”的桂山山君,後者剛擡起屁股就只得重新落回椅子。

    陳平安輕聲說道:“其實我在那幾個山頭,之所以會喫閉門羹,我猜測可能是事先得到了至聖先師間接的授意,故意不讓我登山的,跟四位山君關係不大。”

    老秀才滿臉愧疚道:“啊?竟然還有這種曲折的隱情?那就是先生誤會懷漣他們幾個了。沒事沒事,先生別的本事沒有,唯獨最不怕誤會,下次再見面,打開天窗說亮話,敞開了就是,若是他們幾個心裏實在有氣,大不了先生主動登門賠罪。”

    事實上,那場文廟山神議事結束後,在功德林,老秀才就等着周遊幾個登門拜訪,果不其然,五位神君聯袂而來,朱玉仙率先致歉,老秀才反而與她道謝,畢竟這位女子山君那句“不撂挑子,一一照做”,就是老秀才,或者說文廟想要的那個結果,有朱玉仙如此帶頭表態,其餘山神就心裏有數了。至於議事過程期間的些許“吵鬧”,如人飲酒的幾碟佐酒菜罷了,說句大實話,那些個大王朝的山君,說不定都想代替五嶽神君,被文聖親口挖苦幾句呢。

    只說三教辯論,在老秀才出現之前,幾乎一直是西方佛國佛子,那些不但精通經律論、而且極其熟稔其餘兩教學問的三藏法師們,力壓儒家的中土文廟和道家白玉京,文廟和白玉京就算偶有勝績,也都從未“連莊”過,尤其是儒家,歷來輸得尤其多,故而老秀才的橫空出世,連贏兩場辯論,讓兩撥被譽爲佛子、道種的兩教高人中,不少人直接轉投儒家門下,曾經被視爲是一種……“破天荒”的壯舉。

    如今在文廟臨時當差的酈老夫子,就曾經說過一句膾炙人口的公道話,老秀才不與你們嬉皮笑臉說怪話,難道跟你們認認真真吵架嗎?

    老秀才大概是擔心這位關門弟子會多想,會覺得是不是給自己惹麻煩了,笑着解釋道:“周遊其實心裏跟明鏡兒似的,跟我又意氣相投,簡直就是失散多年又重逢的親兄弟嘛,他跟誰翻臉都翻不到我這邊,其餘懷漣他們幾個,對你印象本來就好,至於桂山那位天筋道友,以前是跟我們文聖一脈,有那麼點心結的,屬於舊賬難翻篇,天筋道友主要還是覺得面子上邊,有點下不來臺,這次你去拜訪桂山,一來他確實是得了文廟那邊的暗中授意,沒敢現身,又不好與你解釋半句,只能是讓廟祝到山腳,硬着頭皮與你撂狠話,再者見你極有禮數,一沒鬧事二沒罵人的,其實他如今心裏邊,也跟着舒坦多了,先生又故意讓找朋友替桂山宣揚了幾句,說那桂山好大的架子,不愧是天筋地骨山脊樑的桂山,竟敢不待客,連人都不見一面,就直接讓隱官大人打道回府……所以文廟裏邊,桂山倍有面,年輕人每每閒暇時提起桂山,都要豎起大拇指,與咱們那位天筋道友由衷讚歎一聲老當益壯真豪傑。既然面子有了,臺階也有了,這不議事結束後,在功德林那邊,天筋道友就讓我捎話,說是歡迎隱官去桂山那邊做客,反正桂山那邊的酒水極好極好,先生就幫你先答應下來了,至於以後去不去桂山,都是很隨意的事情。”

    陳平安忍不住笑道:“真是難爲熹平先生和酈老夫子了,還要給先生當傳話筒。”

    崔東山小聲嘀咕道:“原來是擱這兒偷偷摸摸顯擺人脈呢。”

    李寶瓶朝那隻大白鵝豎起大拇指,讚歎道:“崔師兄的腦闊兒還是硬朗。”

    崔東山笑容尷尬,“麼的麼的。”

    小米粒撓撓臉,大白鵝學我說話弄啥子咧。

    陳平安從袖中摸出一隻小木匣,遞給曹晴朗,笑道:“裏邊裝着一枚很不錯的上古劍丸,名爲‘泥丸’,你試試看,能否將其煉化,就當是先生送給你結丹的賀禮了。”

    木匣之上所鏤刻的圖案,可謂精美絕倫,有神官跨蛟龍,女仙乘鸞鳳,遠古真人駕馭龜麟等諸多祥瑞之象。

    曹晴朗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身,雙手接過那隻木匣,規規矩矩與先生作揖致謝。

    裴錢翻了個白眼,規矩最多的,就數這個曹木頭了。

    陳平安望向自己的先生,再與曹晴朗說道:“當年先生的先生,也曾從穗山那邊取回一枚品秩極高的劍丸,只可惜我資質一般,始終未能將那枚劍丸真正煉化爲本命物,只能算是一種中煉。”

    老秀才撫須而笑,這叫什麼,這就叫文脈相承,薪火相傳。

    陳平安繼續介紹道:“這枚劍丸,曾是紫陽府的鎮宅之寶,最早是大伏書院的現任山長,贈送給嫡長女吳懿,作爲她當年躋身中五境的禮物,吳懿也就是黃庭國境內那位紫陽府的開山祖師,這麼多年來,吳懿始終不曾打開過這隻劍匣的全部禁止,估計她本來是準備以後相中了某位劍仙胚子,作爲收徒禮送出去。”

    “這才被我撿漏了,還是那種名副其實的撿了大漏,所以劍丸必須早點送出手,免得以後都不敢見那吳懿,她萬一後悔了,真要被她討還回去,我就可以說已經送出手了,退一萬步說,這枚名爲‘泥丸’的珍稀劍丸,折價補錢都可以,至於東西就不還了,畢竟是錯過就無的好物件。”

    “晴朗,不如打開看看,之前先生剛剛得手時,就有一連串紫金文字浮現,內容的意思極大,有那‘面壁千年無人知,三清只需泥土身’的說法,只是一被打開,文字就如積雪融化了,這等異象頗爲罕見。按照吳懿的說法,劍丸大有來頭,出自上古時代的中土西嶽,是某位得道真人精心鑄煉而成,原本是送給一座西嶽儲君之山的鎮山之寶,至於如何會流散到山外,又如何被程山長獲得,估計就又是一筆糊塗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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