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來 >第九百九十三章 山中多美好
    鄭大風朝小米粒豎起大拇指,“一語中的,這就是這枚梭子的第二層來歷、以及爲何會一路輾轉落入我手的緣故了,果然還是右護法眼力好,幾年沒見,刮目相看!”

    小米粒咧嘴笑,擡起手虛按兩下,“一般見識,莫要奇怪。”

    只在鄭大風和劉瞌睡這邊,小米粒總會覺得自己格外機靈。

    陳平安將梭子交還鄭大風。

    鄭大風小心翼翼收入袖中,聚音成線,與陳平安密語道:“是李槐這個兔崽子小時候玩膩的玩意兒,早年小王八蛋經常來藥鋪後院玩耍,老頭子怕李槐覺得悶,就親手打造了些奇巧物件,其中就有這枚梭子,李槐又是從來不當回事的,那會兒每天穿着開襠褲在後院打梭,他玩得飛起,後院可就遭殃了,門上、窗戶那些給梭子打出來的印痕,如今不都還在呢,當年害得老子每次都得幫着師父縫補窗戶紙,這還不算什麼,後來李槐某次拿回家耍,竟然找不到了,再兩手空空登門,就讓師父再給整個梭子頑,老頭子當然沒在李槐那邊說啥,立馬就去雜物房當個臨時木匠,給小崽子劈柴刨木花的,打造新的梭子了,只是吩咐我這個當徒弟的,去把東西找回來,找不回就不用回了。”

    畢竟涉及到師父和李槐,哪怕在場的都是落魄山自家人,鄭大風也不宜泄露天機,玩世不恭,沒心沒肺,又不等於沒腦子。

    何況撇開拳法造詣不談,要說師徒尊卑,李二算個屁,能跟他鄭大風比?娶了個婆姨,那些年經常堵門罵,都快把師父他老人家給罵得七竅生煙了。這個鄭大風得喊嫂子的婦人,那是真敢罵啊,當年師兄李二沒了藥鋪活計的掙錢營生,她就不樂意了,坐在藥鋪裏邊,滿地撒潑打滾,罵老人這個給自己男人當師傅的,爲老不尊,不是個東西,老光棍,一肚子花花腸子,成天想着扒灰,連徒弟的媳婦都惦記,不是經常大晚上去她家院子蹲牆角,就是想要把李二灌醉,然後非要拉着她一個婦道人家陪着喝酒……

    鄭大風無奈道:“結果連累我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小鎮大街小巷給翻了個遍,好不容易纔把梭子給找回來,你都沒辦法想象,我到底丟在哪裏給翻出來的,就是個路邊茅廁,在那苞米堆裏邊,李槐這個王八蛋,真是丟東西得比藏得都好啊。”

    說到這裏,滿腹委屈的鄭大風差點沒當場落淚,最尊師重道的自己,差點就因爲這個小玩意兒,被迫斷絕了師徒名分啊。

    之後陳平安大致聊了些落魄山的近況。

    魏檗起身告辭,說跟高掌門約好了,要帶她遊歷披雲山。

    鄭大風用眼角餘光打量青衣小童,陳靈均立即心領神會,打暗語,江湖黑話一般,朝鄭大風偷偷豎起一隻手掌,擰轉手腕期間,喝酒划拳一般,先後給了個八、七、八三個數字的手勢,這是在與大風兄弟通風報信呢,告知那位湖山派的高掌門,正面看、側面瞧、背面再看,三者各自姿色風情如何。

    一切盡在不言中。鄭大風輕輕點頭,頗爲意外,只是漢子難免小有遺憾,即便三者疊加的總分不變,若是五、九、九就更好了。

    鄭大風既然心中有數了,就不得不出聲提醒道:“魏山君,記得幫我美言幾句,最好讓那位高掌門,閒暇時也來兄弟這邊坐坐,不用故意誇大事實,與她照實說即可,只說主人雅緻,宅子潔淨,嗯,我這就曬被褥去了。”

    魏檗笑着答應下來。

    之後暖樹帶着米粒上山忙碌去,朱斂要去遠幕峯那邊伐樹砍竹,親手營造府邸和山路,就只留下了陳靈均在這邊湊熱鬧。

    其實最尷尬的,還是仙尉道長。

    對鄭大風,當然是神往已久,只是正主一來,他這個鳩佔鵲巢的借住客人,肯定就得挪窩了,說不定連這個旱澇保收的看門人身份都保不住。

    一起走向宅子,鄭大風突然說道:“在五彩天下那邊,崔東山找過我了,邀請我去仙都山重操舊業,繼續當個看門人,他說落魄山這邊的仙尉道長,勞苦功高,極有擔當,所以我覺得此事可以考慮,山主要是願意放行,等到風鳶渡船從北俱蘆洲返回,我就順便跟着渡船去青萍劍宗落腳了。”

    崔東山跟鄭大風拍胸脯保證,只要到了仙都山,教讓他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吾山多佳人,美者顏如玉。

    鄭大風就只問了一個問題,仙都山周邊,有無類似螯魚背珠釵島、北俱蘆洲彩雀府的門派?

    崔東山信誓旦旦,只要答應去仙都山當看門人,就給鄭大風變出來!

    陳平安揉了揉眉心,這個挖牆腳挖到五彩天下的得意學生,要是此刻站在自己跟前,都能把一隻大白鵝打成黑漆麻烏的。

    鄭大風感嘆道:“如此一來,就只能讓岑姑娘情思落空了。”

    陳平安沒好氣道:“別壞了人家一個姑娘的名聲。”

    鄭大風點頭稱是,然後一腳踹在那個袖子甩得飛起的陳靈均屁股上,“是酒囊飯袋麼,還沒有玉璞境呢。”

    陳靈均一個踉蹌,大怒道:“你當玉璞境是個啥,想要就要,說有就有?!”

    鄭大風嗤笑道:“在暖樹那邊,你是怎麼吹噓的?小小玉璞境,還不是信手拈來,易如反掌?”

    陳靈均一時語噎,試探性問道:“小米粒這都跟你說啦?唉,真是個稱職的耳報神。”

    鄭大風又擡起腳,“還用小米粒?老子是用膝蓋想的。”

    陳靈均下意識就要去攙扶鄭大風,只是見大風兄弟擡腳再收腿,行走間健步如飛,一氣呵成,青衣小童頓時赧顏,嘿嘿一笑。

    鄭大風也是心裏一暖,之前說是想家了,真心實意,半點不假啊。代掌櫃在那異鄉酒桌,再談笑風生,可新朋終究不如舊友。

    仙尉道長真是個淳樸厚道的講究人吶,原來領了這份看門人的差事後,仙尉搬入宅子,沒有佔用鄭大風的那間正屋,這個假冒道士就只是住在了一間偏屋。

    聽說仙尉屋子那邊有酒,鄭大風就收起正屋的鑰匙,說不如去仙尉道長那邊坐會兒,邊喝邊聊。

    仙尉有點難爲情,說屋子裏邊有點亂糟糟的。

    這間偏屋,既是仙尉的住處,也算是書房,看門人是個最清閒不過的散淡差事,仙尉看書雜且勤,可謂手不釋卷,加上還喜歡動筆寫點什麼,使得桌案硯墨等文房用品與書籍雜處,況且仙尉看書,經常如串門走親戚一般,更換書籍翻閱檢討,然後看完就隨手放置一旁,故而桌上卷帙正倒參差,亂是真的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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