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來 >第二百五十九章 練拳百萬
    其實陳平安沒好意思說,之後海上九景,機會不大了,按照鄭大風不坑死他不罷休的架勢,以及陳平安喜歡自討苦喫的脾氣,此後已經不太可能離開圭脈小院半步。

    回到圭脈小院的屋子,陳平安開始提筆寫信,還是寫得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匠氣十足,別說是跟弟子崔東山相比,恐怕連李寶瓶都遠遠比不上。

    之前在老龍城灰塵藥鋪,陳平安本想給山崖書院和家鄉龍泉各寄一封信,只是生怕橫生枝節,畢竟老龍城姓苻,不敢輕舉妄動。知道範家桂花島上有飛劍傳訊的仙家驛站後,就想着乘船後再說,剛好這次很湊巧,畫了三幅畫像,一幅連同書信送給李寶瓶,一幅家書寄往龍泉,到時候再讓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兩個小傢伙,幫着他去爹孃墳頭上墳,將那幅畫燒掉,好讓爹孃知道如今自己過得很好,所以陳平安當時在桂樹下才會藏起養劍葫,可不能讓爹孃知道他已經是一個小酒鬼了啊。

    寫完了兩封信,帶着兩幅畫卷,陳平安再次離開院子,去往仙家驛站。這次陳平安在門外遇到了桂花小娘金粟,雖然陳平安堅持自己去驛站寄信,可是金粟也堅持要帶路,說她雖然不住在圭脈小院,但還是那座小院的婢女,如果陳平安連這種事情都要獨自處理,她一定會被桂姨和范家責罰,陳平安無可奈何,只好讓她跟隨,好在之後到了驛站,金粟都只是默不作聲,沒有任何插手,哪怕陳平安還是收起了桂客木牌,以普通客人身份交付雪花錢,女子也只當全然沒有看見。

    金粟將陳平安送回小院門口,就停步告辭。回到住處,桂姨就在一座雅靜小院之中,原來她們住在一處。

    哪怕是桂花島的老人,都並不清楚,金粟是這位婦人的唯一弟子。

    金粟坐在婦人對面,婦人笑問道:“怎麼,有心事?跟那個少年有關?”

    天生性情冷淡的金粟哪怕面對這位授業恩師,也沒有太多笑容,“有點怪。”

    桂姨笑道:“你如今還只是在桂花島這一隅之地,跟着渡船在海上來來回回,其實跟人打交道的機會很少,會覺得那個少年奇怪,很正常。”

    金粟破天荒露出一抹少女嬌憨神色,賭氣道:“我也下船去過幾趟內城,見識過很多老龍城年輕俊彥。”

    婦人啞然失笑,“然後就對孫嘉樹一見鍾情?甚至毫不留情面地拒絕了苻南華的好意?你知不知道,范家更希望你與苻南華走得更近一些,只不過范家雖然是生意人,但是家風一向不錯,哪怕你不懂事,還差點闖出禍事,依然不願強人所難,換一個老龍城大姓試試看?你這會兒早就要喫苦頭了。”

    金粟眼神凌厲,“范家待我不薄,我將來自然會報恩,可若是敢在這種事情上逼人太甚,我……”

    不等女子說完,婦人身體前傾,伸手在弟子額頭上重重一拍,氣笑道:“少說些無用大話,一個跌跌撞撞躋身中五境的洞府練氣士,真當自己是什麼了不得的修行天才了?只說天賦,你跟範小子差不多,在老龍城是算驚豔,可在整座寶瓶洲,就算不得最拔尖了,若是再擱在整座浩然天下……”

    說到這裏,婦人嘆了口氣,收取一位合心合意的“得己意”弟子,何其艱難,想要弟子一路破境,步步登天,更是艱難。所以真正的山頂仙家,收取弟子一事,從來都是重中之重,僅次於自身的證道長生,她認識兩位十境地仙和一位玉璞境修士,爲了考驗一位未來弟子的心性,耗時最少的十年,最長的長達百年,萬事俱備之後,纔會接受弟子的拜師禮。

    心情高傲的年輕女子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這裏沒有外人,起身挪了個位置,坐在婦人身邊,抱住桂姨的手臂,撒嬌道:“金粟不是還有一個好師父嘛。”

    桂姨用一根手指點了一下女子,打趣道:“你是有一個好師父,我卻有一個不讓人省心的蹩腳徒弟。”

    年輕女子抱住婦人胳膊,腦袋靠着婦人肩膀,呢喃道:“師父,你說孫嘉樹喜歡我嗎?”

    桂姨沒有回答問題,而是調侃了一句,“春天已去,春心還在。”

    金粟滿臉嬌羞,埋怨道:“師父!”

    婦人轉頭凝視着弟子的臉龐,和藹笑道:“這麼俊俏的好姑娘,男人怎麼會不喜歡呢?”

    金粟滿心歡喜。

    但是婦人隨即嘆息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孫嘉樹除了是一個出類拔萃的男人,還是老龍城的孫家家主,是野心勃勃想要成爲孫家中興之祖的男人,更是商家寄予厚望的門生弟子。就算你們倆最後排除萬難,最終能夠走到一起,一旦嫁爲商人婦,你的修行之路,會很難的。”

    年輕女子神色黯然。

    婦人摸着金粟的柔順青絲,“大道風光無限好,可是行走不易,一切取捨,皆是修行,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場苦修。”

    婦人突然笑道:“師父就不明白了,你爲何偏偏看不上範小子?多好一孩子,你要是能夠真心喜歡他,師父哪怕拼了臉面不要,耗費掉與范家的千年香火情,也要促成你們兩個的一段姻緣。”

    金粟哎呦一聲,連忙坐直身體,“師父,千萬別亂點鴛鴦譜,那範小子傻乎乎的,沒有半點豪傑氣魄或是梟雄之姿,整天瞎胡鬧,我要是看上他這麼個小屁孩,那纔是真鬼迷心竅。”

    婦人笑着搖頭。

    金粟輕聲道:“師父你瞧瞧,範二結識的這個朋友,多無趣,榆木疙瘩似的,做什麼說什麼都一板一眼,這種人,哪怕家世再好,再讓范家隆重對待,以後的成就也一定高不到哪裏去。”

    婦人略作思索,關於此事,既不認可,也不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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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平安回到院子後,暫時便再無閒事掛心頭,就開始在院子裏練習六步走樁。

    金丹老劍修其實不用離開屋子,就可以觀察少年的練拳,但是老人仍然推門走出,光明正大地觀看拳樁。

    陳平安對此不以爲意,只是默默練拳。

    在乘坐梳水國渡船之前,陳平安走樁練拳相對很慢,那條二十萬里路的走龍道,以及之後的羊脂堂渡船上,陳平安當時已經處於一腳跨入四境門檻的狀態,所以出拳極快,總計三十萬拳,好像一個眨眼功夫就完成了。

    如今徹底打破三境瓶頸,躋身第四境,陳平安再次放慢了出拳速度。

    純粹武夫的煉氣三境,是煉氣,而非修士的練氣,是要在魂、魄、膽三件事上下死功夫。

    落魄山竹樓的崔姓老人,曾經說過陳平安這個最強三境,只要成功破境,之後煉氣三境就會走得一馬平川,暢通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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