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來 >第三百一十五章 他人爭渡我破境
    陸舫沒有解釋更多,“拿好小篪,喝過了這壺酒,趕緊離開南苑國。你留在這裏,只會讓我死得更快。”

    笑臉兒從未見過如此鄭重其事的陸舫,只得仔細收好那支小篪,點頭答應下來。

    喝過了悶酒,笑臉兒看了眼這位至交好友,陸舫只是淡然道:“如果真被你找到了我,什麼都不用管,尤其是不要刻意傳授我武學。”

    “我記下了。”

    笑臉兒再也不笑了,嗓音帶着哭腔。

    陸舫卻沒有什麼悲春傷秋,默默將笑臉兒送出酒肆後,陸舫轉頭望向一處,嗤笑道:“可以現身了,我這顆謫仙人的頭顱,憑本事拿去便是。”

    拐角處走出一位身形佝僂的耄耋老人,邊走邊咳嗽,若是笑臉兒錢塘還留在陸舫身邊,一定會認得這位風吹即倒的老者,老一輩天下十人之列的八臂神靈薛淵,二十年前被擠掉前十人,江河日下,只在後十人墊底,曾經被笑臉兒憑藉身法糾纏了一年,淪爲江湖笑談。

    陸舫心中嘆息。

    不曾想在牯牛降那邊一語成讖。

    俞真意當時祕密聚集羣雄,點名要圍剿丁嬰、周肥、童青青和馮青白四位謫仙人,陸舫笑言算不算他一個,現在看來,答案很顯然,未必是俞真意初衷如此,但是眼見着陸舫重傷落敗,以俞真意的冷漠心性,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鳥瞰峯劍仙淪落到這般田地,真是讓人心酸。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老夫萬萬不敢相信。”

    薛淵咧嘴而笑,調侃着陸舫,老人牙齒缺了好幾顆,緩緩走向酒肆,很難想象,這是種秋之前的天下外家拳第一人。

    陸舫笑道:“俞真意倒是大方,捨得讓你來撿人頭。”

    薛淵彎着腰,停在酒肆門口二十步外,“俞真人是當世神仙,又不是老兒這種凡夫俗子,可瞧不上這點機緣,再說了,陸大劍仙猶有三四分氣力,對付一個垂垂老矣的薛淵,還是有些勝算的嘛。”

    陸舫冷笑道:“大劍仙?你見過?你配嗎?”

    薛淵還是笑呵呵道:“不配不配,陸大劍仙說什麼就是什麼。”

    陸舫眼神充滿了譏諷。

    薛淵對上了陸舫的視線,搖搖頭,隨着這位八臂神靈一抖背脊,如蛟龍擡頭,薛淵氣勢渾然一變,這纔是曾經躋身天下十人該有的宗師氣度,薛淵臉色變得陰沉恐怖,勃然大怒,言語之間充滿了積怨和憤懣,“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謫仙人,全部該死!對,就是你陸舫現在的這種眼神,哪怕明明掉毛鳳凰不如雞了,看待天下所有人,還都是這樣,看待螻蟻一般!”

    陸舫不置可否。

    但是他知道此生最後一戰,就在今天了,不夠盡興,先前與那年輕人是如此,與趁人之危的薛淵捉對廝殺,更是憋屈。

    就在此時,剛剛撤了遮掩的薛淵,宛如神靈降世,卻一瞬間身體僵硬,竟是給人在身後掐住了脖子,一點一點往上提。

    薛淵像是一條被打中七寸的蛇,連掙扎的動作都沒有,雙腳離地越來越高。

    那個偷襲老人的傢伙嗓音溫醇,笑道:“視你們如螻蟻怎麼了,沒有錯啊,你們本來就是。”

    咔嚓一聲,薛淵被扭斷脖子,給那人輕輕丟在一旁街上。

    沽酒婦人尖聲大叫起來,酒肆客人嚷嚷着殺人了殺人了,鳥獸散。

    沒了薛淵阻擋視線,那人是一位翩翩公子哥,正是從金剛寺趕來的周肥。

    周肥手中還拎着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向前一拋,丟在了陸舫身前,頭顱滾動,鮮血淋漓。

    竟是笑臉兒錢塘。

    周肥又隨手丟出那支小篪。

    陸舫緩緩蹲下身,輕輕在那顆腦袋的面容上輕輕一抹,讓好友閉上眼睛,呆呆望着笑臉兒,陸舫沒有去看周肥,也沒有撿起那支小篪,只是顫聲問道:“爲什麼?”

    周肥沉默片刻,答非所問,“什麼時候,陸舫成了一個拖泥帶水的廢物?來這裏,是爲了破情關,結果到頭來看破勘不破,這也就罷了,大不了無功而返,最後連一顆比陌生人好不到哪裏去的死人腦袋,拿不起,放不下,陸舫,你就算回了桐葉洲,別說躋身上五境,我堅信你連元嬰境都待不住!”

    周肥蹲下身,“你自己說說看,來這一遭,圖什麼?老子堂堂玉圭宗姜氏家主,陪着你在這藕花福地,耗費這麼多年光陰,又圖什麼?”

    不知何時,佩劍大椿在陸舫腳邊安安靜靜擱着,加上一支小篪和一顆頭顱,都躺在這條街面上。

    周肥身後遠處,站着那些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有人身段纖細像楊柳,有人體態豐盈得像是秋天的飽滿稻穀。

    陸舫擡起頭,“怎麼不先去找周仕?”

    周肥氣笑道:“兒子死了,再生便是。可你陸舫死在藕花福地,我難道再浪費六十年光陰?”

    周肥站起身,招了招手,將一位風韻猶存的美婦人喊到身邊,“去,陪你這位當年最敬重仰慕的陸師兄喝喝酒,這麼多年沒見了,你們一定會有很多的話要講。”

    婦人臉色發白。

    周肥拍了拍她的臉頰,“乖,聽話。”

    地面一震,周肥身形消逝不見。

    那些女子如振翅而飛的鳥雀,紛紛掠空而去,衣袂飄飄,綵帶當空,這一幕旖旎風景,看得附近街道的行人如癡如醉。

    陸舫站起身,對着那位面容陌生又熟悉的女子,說道:“坐下聊?”

    婦人戰戰兢兢,點點頭。

    兩人對坐,酒肆老闆娘躲在櫃檯後邊蹲着,陸舫就去自己拿了兩壺酒,不等陸舫倒酒,在春潮宮待了這麼多年,早已習慣了伺候人的婦人,趕緊起身爲陸舫斟酒,之後纔給自己倒了一碗。

    陸舫沒有看那張曾經令人心碎的容顏,只是瞥了眼那雙保養如少女的青蔥玉手,他端起酒碗,笑了笑。

    婦人微微鬆口氣,想了想,又起身去酒肆外邊的街上,幫着陸舫取回了那支小篪和大椿劍,就連笑臉兒的頭顱,也被她拿起,只是放在了酒肆另外一張桌上,落座後,她這才嫣然一笑。

    陸舫一手端着酒碗,轉頭望向空落落的街道。

    好像看到了一雙天作之合的少年少女,在追逐打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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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種秋眼中只有那個白袍年輕人,開口說道:“你我交手之時,不會有人插手,所以你只管全心全意出拳。”

    種秋補充了一句,“如果有人依然對你暗中出手,我種秋肯定拼死殺之,不管是丁嬰,還是俞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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