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來 >第九百八十六章 武夫見我竹樓
    “你看看旁邊,純陽道長就很好嘛,氣定神閒,秉拂背劍,果然仙風道骨。”

    “仙尉道長,你是不是太緊張了,趕緊的,把額頭汗水擦一擦,又不會張貼到槐黃縣城的大街小巷,別太拘謹了,深呼吸,唉,現在就好多了。”

    “我的好箜篌唉,別笑得那麼不淑女,把嘴巴合攏一下,要喫人麼?”

    “謝狗!不許墊腳尖!腦袋擺正,別一個勁往小陌懷裏去!雙臂環胸的姿勢也成,就是腦袋再低一點,都鼻孔朝天了。”

    “小陌,是不用肩靠肩緊挨着謝狗,可你也別推她嘛。”

    這一天,是大驪淳平六年,正月二十二。

    落魄山霽色峯祖師堂廣場。

    山主陳平安,頭別白玉簪,青衫長褂布鞋。

    落魄山看門人,道士年景,身穿一件棉布道袍,腳踩躡雲履,道號“仙尉”。

    散仙呂喦,道號純陽。

    供奉小陌,黃帽青鞋綠竹杖,化名陌生,道號喜燭。

    貂帽少女,如今化名謝狗,曾經用過的道號有一大串,白景,朝暈,外景,耀靈等。

    白髮童子,化外天魔,化名箜篌,真名天然。

    總計六位,其中一位止境武夫,四位飛昇境,還有個下五境的假冒道士。

    等到白髮童子與那收起彩筆的“女子”重疊爲一,陳平安就與呂喦一起下山,小陌默默跟在他們身後。

    貂帽少女來到白髮童子身邊,使了個眼色。

    白髮童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嘛呢。”

    謝狗伸出手,“別跟我裝傻,麻溜兒的,趕緊裁剪一下,畫卷上邊只需要有我跟小陌就足夠了,送我一幅,留作紀念。”

    白髮童子雙臂環胸,冷哼一聲,“這種山水畫卷,以你的境界,還不是想要怎麼畫就怎麼畫,跟我求個什麼。”

    謝狗眼神瞬間冷漠,盯着這個白頭髮矮冬瓜片刻,箜篌歪着腦袋,伸長脖子,示意對方有本事就往這邊砍。

    有隱官老祖在,怕了你?飛昇境圓滿劍修,厲害啊,哎呦喂,真是嚇死個人,哈哈,我又不是人。

    貂帽少女驀然而笑,破天荒露出幾分諂媚神色,低頭搓手,小聲道:“咋個能一樣嘛,咱倆好姐妹,有啥不可以商量的,要錢是吧?說吧,開個價,幾顆雪花錢?”

    白髮童子伸手拍打心口,故作驚悚狀,嘴上言語得寸進尺,“也不知道方纔是誰想要用眼神殺人哩。”

    謝狗嘴角抽搐,笑哈哈道:“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跟我一個豆蔻少女小姑娘計較個什麼。”

    白髮童子還想要說幾句

    謝狗故意轉頭看了眼,自言自語道:“他們仨,走得有點遠了。”

    白髮童子立即笑容更加諂媚,臉蛋笑成花兒,從袖中摸出一幅裁剪過的小品畫,工筆寫意相參,勾勒點染精妙老道,筆法極具宮廷院體畫的神意,畫中果真只有並肩而立的謝狗和小陌,只是不知何時畫上還有了新添的落款署名,白髮童子遞出畫卷後,擡起頭,眼神誠摯道:“謝姐姐,裝裱一事,需不需代勞?”

    謝狗手持卷軸,一手重重拍在白髮童子的肩膀上,神采奕奕道:“箜篌,算我欠你一份人情,以後幫你砍人!”

    下山途中,陳平安問道:“呂前輩,青冥天下那邊的奇人異士,數量比較浩然天下,是多是少?”

    呂喦笑道:“奇人異士?如何定義?所以這個就很難說了。不過如果只是說境界,兩座天下山巔修士的數量,暫時差距不大,只是暫時的,至於變天,一場法雨落地過後,接下來百年之內會很亂,某些飛昇境得大機緣躋身十四境有之,老的新的十四境修士放開手腳殺飛昇境亦有之,至於趁着時局未定之前,抓緊機會,飛昇境相互之間的了斷舊怨,或是你爭我搶的再起新仇,相信只會更多。”

    “原本最爲尊崇純粹自由的蠻荒天下,因爲多出一個白澤,反而可能是相對最爲穩定的一座天下,我聽說西方佛國那邊,主張看念頭一脈的禪師,與持戒嚴謹的佛門律師一派,都快要演變成勢同水火的處境了,再加上密宗與禪宗,以及禪宗內部對某位歷史上著名高僧的法統歸屬,異議很大,以至於各自編撰祖譜,都想要將其劃撥到自身法統譜牒之內,因爲這直接涉及到兩支佛門顯著禪系的位置,到底應該坐在哪邊,自然不是什麼小事,至於歷史久遠的那場經教之爭,最近千年,雖然一直有佛門龍象盡力試圖模糊其界線,但是分歧依舊不小。貧道遊歷多年的青冥天下,前些年,一個修士都只敢放在心裏的看法,‘天下苦餘鬥久矣’,好似水落石出一般,從心中看法變成了一個說法,開始逐漸流轉十四州道官中,白玉京那邊好像也沒有刻意彈壓這種議論,已經有了野火燎原的勢頭,你要知道,當下可不是陸掌教坐鎮白玉京,就是餘鬥本人。”

    “放心,不管怎麼說,貧道這樣的,往前三千年前,往後三千年後,都是屈指可數的。”

    臨近山腳,呂喦說道:“陳山主不必繼續送了。”

    陳平安便停下腳步。

    呂喦微笑道:“流水千年,隨山萬轉,入廟燒香,出了山門,還需各自修行。”

    陳平安點頭道:“山下百年人有萬年心,山上修士動輒長壽百年千年,所謂修行只此一心。”

    呂喦問道:“沒有收到邀請?”

    陳平安無奈道:“就算邀請了,我也不敢去,誰來勸說都不會答應。”

    呂喦說道:“這是因爲你還不曾真正說服自己,所以說道理太多也不好。白骨真人曾經有個比喻,就像打羣架,養蠱。”

    陳平安思量片刻,“好比喻。”

    呂喦打了個稽首,說道:“下次再見,就有勞陳山主幫忙護道一程了。”

    陳平安拱手還禮,“定當盡心盡力,不負前輩所託。”

    呂喦以拂塵指了指山頂那邊,“方纔箜篌道友曾以心聲言語,邀請貧道擔任你們落魄山的副山主,還口口聲聲說是她自己的意思,與山主絕對無關。這算不算一脈相承,甭管有棗沒棗,先打三竿試試看?”

    陳平安笑容尷尬,只得再次拱手,“多有冒犯,我替箜篌與前輩賠禮。”

    呂喦擺擺手,“習慣就好。”

    陳平安以心聲問道:“敢問前輩,青冥天下的林江仙,拳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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