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更有飛昇城寧姚,相傳是陳平安的道侶,她是五彩天下的天下第一人!
關鍵是,隱官很年輕,太年輕了。而陳平安的大道成就,一定會很高。
鬱泮水以心聲與那少年皇帝說道:“陛下,你要是有本事拉攏陳平安來當我們玄密王朝的帝師,我以後就不管你的喫喝拉撒了,全部不管,都由你開心,如何?這麼些年,連那春宮圖每天至多翻幾頁,都要有人管,你心累,其實我也累。陛下城府深重,如果不是無法修行,註定活不過我,會死在我前頭,不然我都要擔心以後被你開棺鞭屍。”
鬱泮水與這位少年皇帝,雙方的言語交流,一向坦誠,在皇帝還是潛邸年幼皇子的時候,就是這般光景了。
鬱爺爺可以送你去龍椅坐幾十年,所以你要聽話,要比親孫子還要孝順,別學大澄王朝那個末代君主,非要私下跟文廟告狀,做事不講規矩,逾越了兩家老祖訂立的那條底線,結果下場如何?對於文廟的條條框框,界線在哪裏,鬱氏研究得比某些書院山長都要精通。
類似這樣的關起門來說自家話,鬱泮水與少年皇帝時不時就要來上一場。
少年皇帝疑惑道:“鬱爺爺,你也沒見過隱官,爲何對他那麼看重。”
鬱泮水笑了起來,“因爲我希望浩然天下多出一頭年輕繡虎,哪怕與崔瀺所走道路相同,但是能夠善始善終。”
少年皇帝驚歎道:“鬱爺爺對他的評價這麼高啊。”
大源王朝盧氏皇帝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國師,聽說隱官曾經遊歷過龍宮洞天,與太徽劍宗和浮萍劍湖,還有最南端披麻宗,東邊的春露圃,關係都很好?”
崇玄署楊清恐笑道:“確實都很好。其實計較起來,咱們大源與落魄山還是有一份香火情的,前些年有條元嬰境的青蛇,來北俱蘆洲走江濟瀆,我們大源王朝沿途各大仙家、地方官府,曾經聯手靈源公和龍亭侯,爲其一路開道護送。所以陛下就等着吧,下次隱官再來遊歷北俱蘆洲,說不定就能見到他了。”
盧氏皇帝點點頭,只是心思複雜。
楊清恐笑道:“國師頭銜,哪怕我願意給,陛下想要送,以陳平安的性情,一樣不會接受。可若是換成其它某些分量足夠的山下虛銜,只要陛下與他談得攏,對方可能不會拒絕,陳平安的那座落魄山,其實與北俱蘆洲商貿往來,十分緊密,想要更進一步,就很難繞開大源王朝,這就是陛下的機會了。”
這其中,其實就藏了個最爲虛無縹緲的“人心”。
就像火龍真人,前一刻還覺得文廟誰要打打殺殺去,就隨便誰抖摟威風去,反正貧道要開始潛心修行了,上一場架,那也是拼了老命的,整個趴地峯,桃山、指玄幾脈嫡傳,只要是能打的,都去寶瓶洲幹架了,所以文廟也別跟貧道提什麼天下大勢。
因爲火龍真人之前篤定一事,除非是文廟內部已經通過氣了,然後由禮聖親自開口,就能打。否則這場仗,浩然要打,只會白白死人,因爲是個花架子,事實已經證明,涉及兩座天下歸屬的大戰,山上修士如何選擇,當然重要,可是山下如何,纔是真正的勝負關鍵。
可其實完顏老景除外的一座宗門,從祖師到嫡傳再到尋常修士,在那場廝殺當中,身先士卒,折損嚴重,絕無半點怯戰。
這個道理怎麼算,這份人心怎麼算?
流霞洲南部,那些出力不多、或是乾脆就沒有出力的山上仙門、山下豪閥,一邊如釋重負,暗自竊喜,一邊大罵完顏老賊,上樑不正下樑歪,肯定是毒蛇一窩,說不定還暗藏蠻荒餘孽,文廟必須徹查,掀個底朝天,寧肯錯殺不可錯放。
這就是浩然天下的人心麻煩處。道義太高。喜歡佔盡道理,擅長以一殺百。
但是等到陳平安走出那一步,火龍真人就自然而然改變了看法,當然不是因爲老真人與年輕人有一份香火情那麼兒戲。
而是劍氣長城那一場仗,打得如何,大致過程和最終結果,火龍真人都看在眼裏,不然胡亂啓釁,依舊人心各異,一盤散沙,鬧呢?
火龍真人甚至已經下定主意,文廟這邊,只要開打,完全沒問題,但是必須多出一座文廟的避暑行宮,而且絕對不是先前一撥年輕人的軍機郎議事那麼簡單,不能好像只是幫着文廟這邊查漏補缺、至多給幾個天馬行空卻行之有效的建議,必須擁有在關鍵事項上一言決之的獨斷權柄。
誰最瞭解蠻荒天下?就是那個說要打的年輕隱官。
那個小子,是劍氣長城的外鄉人,但是最終卻能被劍修視爲自己人,哪怕破格擔任隱官,竟然無波無瀾。
浩然天下是怎麼個尿性,陳平安更懂。沒關係,崔瀺的事功學問,在寶瓶洲一役過後,其實已經贏得了人心。
如今的寶瓶洲山上山下,怎麼個心態怎麼個光景?小小寶瓶洲,曾經墊底的偏隅小洲,現在都已經眼中只剩下一座中土神洲了。
更早的劍氣長城,避暑行宮隱官一脈劍修的排兵佈陣,何嘗不是如出一轍的事功學問顯化?
只要整座浩然天下,從文廟到山巔,再到山上,山下王朝,江湖市井,真正能夠一心一意爲一場戰場做準備。
怎麼就不能打了?
俱蘆洲曾經打得皚皚洲丟掉了一個“北”字。
那麼浩然天下,大可以打得蠻荒天下丟掉一個“蠻荒”,此後千年萬年,皆是我浩然山河好了!
不少已經身居浩然高位的老修士,今天都很少年氣。
很多位置,想要走近,尤其是想要站穩,就由不得人不去小心翼翼權衡利弊,精打細算計較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