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同知頓時汗如雨下,他深吸一口氣,上前跪倒道:啓稟陛下,這李牧歌在江南學宮頗有才名,不過聽說品性不端,明明是秀才之身,卻行商賈之事,頗遭同行鄙夷。據說三日前,學宮張財主公子失竊了一柄祖傳的翡翠摺扇,前來報案,我們派出差人追查,結果從李牧歌身上搜到了這柄摺扇,如今已被官府扣押,關在大牢之中。經過連夜審判,已落實罪名,若非大考將至,我們正要行文~革去他秀才功名。
朱潤澤聞言,臉色變得難看至極,冷冷道,那你們又如何得知摺扇是他行竊所得?
逄同知連道,這柄摺扇質地名貴,價值幾千兩銀子,李牧歌日子過得極爲清貧,他哪裏能買得起摺扇,除了行竊,又如何有這摺扇?況且,張秀才已指認這柄摺扇是其祖傳。
盧院長一旁問道,不知這摺扇上寫的何字?
逄同知躬身道,審案之時,下官恰好在場,那上面四個字,好像是剛而易折。陛下,李牧歌罪證確鑿,已然認罪,如今正在大牢內收押。
我在一旁聽得惱怒異常,若沒有猜錯,這摺扇應是花神節前,皇帝朱潤澤親手所贈,想不到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李牧歌卻因持有這柄摺扇而鋃鐺入獄,連春闈也錯過了。
朱潤澤氣得雙手直抖,他強忍着怒火,道,罪證確鑿?
謝士廷看出了皇帝憤怒,花神節當日,朱潤澤對李牧歌的欣賞,他早已看在眼中,見此機會,連出聲道,陛下,據我所知,這逄大人家的公子與李秀才有些過節,不知這次李秀才落獄,是否與此有關?或許其中有些誤會,也說不準。
謝士廷是準戶部尚書,堂堂二品大員,而金陵同知逄大人不過是五品官,他看出了皇帝維護李牧歌之意,卻也不顧身份,站出來爲李牧歌說話。
朱潤澤看了謝士廷一眼,果真有此事?
謝士廷恭敬道,這逄大人公子逄大海,今年也是參加了春闈的。按朝廷法度,逄同知若有家人蔘加科舉,本次監考及巡考是要回避的,逄同知參與到本次科舉之中,其中必然作了手腳。
逄同知聞言,臉色大驚,連忙跪倒在地,下官有罪!
朱潤澤冷哼一聲,卻不理會逄同知,問學政大人,這逄大海何在?學政大人不敢包庇,連命人翻閱名冊,我此時道,如今正在玄十一號房。
朱潤澤率衆人來到了玄十一號舍前,號舍內臭氣熏天,我們的逄大公子,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鼾聲如雷,哈喇子流了一片。想不到這種環境之下,他竟也能睡得着,真是佩服至極。
張幼謙走上前,逄公子,醒醒,醒醒!
逄大海睡得如死豬一般,翻了個身,說了句,美人兒,別跑!
喲呵,還是春夢呢。張幼謙趴在他耳朵旁大聲道,秦淮四豔來給逄公子侍寢了!
逄大海猛然驚醒,連道,美人在哪?他翻了翻眼皮,卻見十餘人站在號舍前,一臉懵然道,怎麼,可以交卷了嘛?爹,你怎麼來了?逄同知顫聲道,我不是你爹。
爹,你瘋了嗎?你不是我爹,你是誰?
逄同知哭喪着連道,你是我祖宗。
逄大海道,爹,咱們不是說好了嘛,在外人面前,你不準叫我小祖宗。
朱潤澤冷眼看着逄大海,問道,春闈三試,你答完了嘛?
逄大海喜道,那必須做完了。揚了揚手中答卷,而且今年春闈頭名,非我莫屬!逄大海連罵道,閉嘴!明帝朱潤澤問道,沒有作弊?逄大海道,此卷是我親筆所書,此題是我親手作答。這兩位捕頭可以作證。
我連點頭,這試卷是逄公子親手作答不假。
朱潤澤接過卷宗,打開一看,《屁論》兩個大字赫然映入眼中。他看了這篇文章,竟氣的笑出聲來。逄大海見朱潤澤發笑,以爲這人很是欣賞他的文采,略得意道,如何?
朱潤澤啞笑,評了八個字,一針見血,臭不可聞。說着將卷宗扔給了謝士廷,謝士廷閱罷也道,文采非凡,實乃一流。又將卷宗遞給盧院長,盧院長看罷,搖了搖頭。
朱潤澤冷冷看着逄同知,你養了個好兒子啊。
逄同知額頭是汗,卻不敢接話。
謝大學士,你是此題的出題官,這篇策論,文采不錯,這位逄公子也別出心裁,不知如何封賞?
謝士廷笑道,陛下,逄公子文采斐然,棄之可惜,不如封爲“聽雨軒閣主,歡瀑亭尚書”?
我心中腹誹,不愧是江南文壇領袖,連個茅廁說得都這麼雅緻。早就聽聞江南文人酸腐,將女廁稱爲聽雨軒,男廁雅稱爲歡瀑亭,謝士廷此話一出,在場會意者,轟然大笑。
逄大海樂道,尚書?這是很大的官嘛?
謝士廷笑道,很大,金陵四百八十廁,都歸你逄公子節制!
逄大海道,爹,聽見沒,我也當官了!
逄同知臉色鐵青,跪在一旁。
朱潤澤說,念在你沒有徇私舞弊的份上,饒你一命,起來吧。
我心說你怎知他沒有徇私舞弊,我跟張幼謙可是收了一萬兩銀子,不過沒給他辦事兒而已。
我剛纔還擔心,這逄同知情急之下,反咬我們一口,如今一顆心終於落地,要真讓作弊成了,我倆豈不成了幫兇,一萬兩銀子,買了你跟你兒子兩條命,划算的很。他若知趣的話,應該不會再提此事。
朱潤澤轉身,看了我一眼,走吧。
我疑惑道,去哪裏?
朱潤澤邁步從我身邊過去,說了句,應天府大牢。你們繼續在此監考,那邊我與盧、謝二人前去即可,宋知府,逄同知,你也一起前來,我倒要看看,你們六扇門是怎麼審案的。
逄同知連擦了擦額頭汗,小碎步跟了上去。
來到了六扇門大牢,逄同知道,皇上留步,這大牢乃陰晦之地,您貴爲九五之尊,進去實在不雅,我去將犯人提來便是。說着就要往裏走,朱潤澤喝道,退下!
逄同知如被施了定身法,不敢動彈。
朱潤澤道,兩位捕頭,頭
前帶路吧。
當日送徐開山時,我來過大牢,這裏我熟悉的很,連帶着衆人來到審訊室,卻見審訊室內,李牧歌吊在柱上,渾身是血,衣衫襤褸,顯是受了酷刑。
那審訊的牢頭見到逄同知,連上前道,逄大人,今兒您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