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業始終聞到車廂裏有股淡淡的芳沁氣味,明裏暗裏的打探之下,浣碧才紅着臉蛋回答說這是小姐的專屬車架。
下了馬車,離開了那若有若無的馨香,楊業竟莫名的有些悵然若失。
拍了拍臉頰,他整理了一下被馬車顛的七零八落的精神,擡眼打量了一下這個園子。
低矮的園牆表面不知用什麼材料漆制,眼下已經斑駁,半圓形的拱門上嵌了塊石牌,上面刻了三個字——雅竹苑。
“真俗的名字!”楊業隨口吐槽。
在前引路的浣碧聞聲頓時不幹了,停下步子,一臉認真的反駁,“纔不是嘞,梅蘭竹菊四植最是風雅,不過是用的多了這才顯得有些,有些塵氣,但立意可高着呢,再說,再說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園子了。”
“那也不用起這麼簡單粗暴的名字啊,隨便起個倚青、重節之類的不也比什麼雅竹來的清奇?”楊業隨口同小丫鬟逗趣。
浣碧聞言卻不在反駁,她意識到自己方纔發聲已經失了禮節,現在卻怎麼也不肯多言了,即便心裏再不同意,也只捏着帕子悶氣。
筆直的小道走到盡頭,楊業眼前出現了一間小房子,客廳擺設古香古色,香案木桌,後面牆上掛了副水墨畫,一甘翠竹煢煢孑立,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子堅韌不屈。
水墨畫下面一位寬袍的女子坐在一邊的黃花梨木太師椅上,見到楊業來了,面露喜色。
“我都準備好了,你有把握嗎?”崔蓉蓉開門見山道。
楊業點頭,有些驚訝對方的效率。
“要看過才知道,我們有多少時間?”
崔蓉蓉輕咬下脣,“大概……三個時辰左右!”
時間有點緊……楊業輕輕點頭:“總之先看了再說。”
兩人不做耽擱,崔蓉蓉帶上浣碧,三人重新坐上了馬車。
馬車依舊停在院子門口,高大的棗紅馬輕輕打了個響鼻,在車伕的催促下重新啓程。
車廂內的三人一時間沒有說話。
楊業的目光在崔蓉蓉精緻的臉蛋上停駐片刻,又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轉而看向小丫頭浣碧,小丫頭低頭絞着手絹。
嗯,蠻可愛的。
車廂內空間狹小,楊業目光再轉,便又回到崔蓉蓉臉上,而姑娘剛好看過來。
目光相撞,兩人同時怔了怔,又不約而同的移開目光,若無其事。
小丫頭浣碧疑惑擡頭,發現兩人炯炯有神的四隻眼睛同時盯着自己,像是被施了魔法,身體僵住。
楊業低咳一聲,有些尷尬,索性閉上眼睛。
體內的元力緩緩流淌,心思籍此緩緩平靜下來。
崔蓉蓉將臉轉向車壁,面上有些發熱,
片刻後,她的目光重又逡巡迴來,悄悄的回到對面那人臉上。
這個人身上有種莫名的平和氣息,看着他,讓有些焦躁的崔蓉蓉緩緩平靜下來。
開始認真考慮一些忽視過的事情。
自己真的還有機會嗎?
父親他臥病在牀七年了,這種狀況又豈是一朝一日能夠治得好的?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可別說一百天,他們連一天的時間都沒有,只有區區三個時辰。
她忽地有些意興闌珊,“只是爲了死心嗎?”
車架緩緩停下來,楊業緩緩睜開眼睛,發現一雙美目正失神的望着自己,微微一怔道:“怎麼了?”
崔蓉蓉做無異常的笑了笑:“沒事,我們到了,走吧!”
楊業放下疑惑,點了點頭,走下馬車。
眼前同樣是一個園子,只是不同於竹園的荒僻,這裏的情況倒是好上許多。
進門時楊業留意了一下,這園子叫做“沁園”,進來後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寬闊,但除了寬闊之外就沒什麼別的特點了。
“這是大夫人園子。”
似是察覺到楊業的目光,崔蓉蓉出聲解釋了一句。
楊業點了點頭,又忽覺不對。
大夫人是崔盛源的老婆,也就是崔蓉蓉的母親,但她這稱呼……
算了,大戶人家的事太麻煩。
楊業看了崔蓉蓉一眼,沒有絲毫好奇。
“怎麼了?”崔蓉蓉低聲問了句,心中卻已經有了些許猜測。
“沒,沒事!”楊業搖頭。
……
三人直奔主屋,浣碧留在門口望風,兩人推門進了房間。
來到裏間,楊業一眼看到牀上躺了個枯瘦的老人。
崔蓉蓉度步道牀前,盈盈跪在地上,眼淚不受控制的無聲滑下。
楊業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拍了拍崔蓉蓉的肩膀。
“控制一下,這裏交給我。”
崔蓉蓉含着眼淚衝楊業點頭,側了側身子給楊業騰出一個位置,隨後看着她的父親,眼淚止不住的流淌。
楊業看着崔蓉蓉顫抖着伸手撫上老人的臉頰,他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坐在牀邊,單手觸上老人手腕上的脈搏。
中醫看病講究望聞問切,發展到現在當然只會變得更細膩。
楊業身爲中醫大家,自身便是半個權威。
沒有貿然的發揮元力,他通過種種手段詳細勘測,老人的身體情況逐漸在楊業的腦海中清晰起來。
合上老人的嘴巴,楊業順手爲人拉了拉被子。
崔蓉蓉急忙開口問道:“怎麼樣?”
楊業取了一塊白布淨手,看着崔蓉蓉眼中的關切,他皺着眉頭道:“你先冷靜一下!”
儘管已經急得不行,但崔蓉蓉還是強行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吐出來,繼續看着楊業。
“我還沒有動用元氣細探,但就眼下的情況來看,比我想象的還要糟……拖得時間太久了,確實是中毒,不過這劇毒成分複雜,倒像是種混合毒素!”
崔蓉蓉身軀晃了晃,但到底還是站住了,她有些自嘲的想着,這早就在預料之中了。
平復了呼吸之後,楊業借銀針在保證不沾染毒物的情況下對老人的身體再次做了一番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