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這本該是太上皇喪禮的日子，全國哀鳴，天還沒亮，儀式便已開始。
但，龍瀛現在這般模樣，實屬讓人擔心，龍影璇和凌子敘都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旁。
笑天也是一樣，一整宿並沒有離開。
如此重要的日子，再不出去，流言蜚語一定滿街都是，可這對母女真的管不了了，特別是自責中的凌子敘。
房間內，沒有凌子敘的命令，其他人不得入內。
凌凱幾次過來站一會兒，便憂心忡忡地離開。
祭事儀式一旦開始，皇上和公主必定在場，要不然真的很難掩住悠悠之口，他只希望太上皇可以早些醒來。
天，終究是亮起來了，一切不得再拖延。
凌凱再次從外頭進入，看着房間裏面的幾個人依然保持這原來的姿勢，他也甚至絕望。
公主說了，要是太上皇沒醒過來，之前他們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也就是說根本不會再存在借屍還魂之事。
凌凱不想失去他們的元帥，這是其一，其二，外面的事情，皇上和公主是必定要出現的，這也是刻不容緩。
“皇上。”凌凱深吸了一口氣，掩去自己的悲痛，站在凌子敘身後拱了拱手。
“皇上，祭事儀式馬上開始了，請皇上和公主移步。”
凌子敘就像沒聽見凌凱之話，站在那兒，一點動靜都沒有。
一整個晚上，她能說的只有一句話：我，打死他了嗎？
皇上對太上皇的恨，凌凱知道，就連龍影璇和笑天都在經歷了徐靜安和蔡晴兒之事之後意識到了。
所以，龍影璇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說任何抱怨的一句話。
見皇上沒有反應，凌凱只能轉身看着和笑天一直依靠在長椅上的龍影璇。
“公主，祭事儀式馬上開始，儀式的開幕必須由你和皇上親自主持，要不然，百姓會覺得……”
“會覺得公主你和皇上沒有人情味，這對新帝來說，不利啊！”
龍影璇點點頭，在笑天身旁起來。
昨日，她聽見的流言不少，大概也能明白凌凱大將軍的擔心。
“阿孃，我們先出去看看吧，讓笑天哥哥留下來守着爹爹便可。”龍影璇來到凌子敘身旁，輕輕揪了揪她的衣裳。
凌子敘回頭看着龍影璇，淺嘆了一口氣。
“璇兒，是我打死你爹爹了嗎？他是否真的醒不過來了？”
凌子敘臉色泛白，臉上盡是疲憊和憂慮。
“璇兒，是我打死他了，他永遠都醒不過來了，是不是？”
龍瀛的情況龍影璇昨夜也說了，是的，要是他醒不過來，只怕是不能實行借屍還魂。
但，她並沒有埋怨過自己的阿孃。
凌將軍昨夜偷偷告訴她，爹爹的這一掌，算是沒白挨，至少，皇上是不再生他的氣的。
不過，這一切都得要等他醒來，要是醒不來，一切都變得無意義了。
“阿孃，爹爹的情況現在也不穩定，要不我們先出去吧。”
龍影璇不會說謊，只能實話實說了。
得到的答案還是一樣的，凌子敘回頭，視線再次鎖在牀上。
凌子敘其實很想跟他說，要是他能醒來，她不再計較，可這些話，她還是說不出口。
說不出口就是說不出口，沒有任何原因。
她就這般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就像這一整夜一般，幾乎沒有任何動作，如同雕塑。
凌凱着急啊，他知道民怨已經不僅僅是今日了。
一個時辰之前，皇上和公主就該出現，可她們並沒有出現，要是她們再不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自己阿孃的性情，龍影璇真的不好把握，在她想要放棄的時候，回頭一看，卻迎上了凌凱少有的着急神色。
龍影璇知道，阿孃和她，這是不想出現，也必須得出現的，要不然烏氏家族的一些走狗，肯定要大做文章。
“阿孃。”龍影璇深吸了一口氣，低喚了聲，聲量，不小。
凌子敘愣了愣，再次轉動了下僵硬的身軀，看着龍影璇。
龍影璇輕嘆了一口氣，看了她一眼，舉步往牀邊走去。
“璇兒不知道阿孃是怎麼想的，爹爹好好的時候，你不願意與他說話，還重傷了他。”
來到牀邊，龍影璇坐了下來，抓上了龍瀛的手。
這是從昨日龍瀛昏迷到現在，她第一次以責備的方式和凌子敘說話。
“爹爹現在恐怕是起不來了，可他還是能聽見我們說話的，阿孃有什麼要和爹爹說，早些說吧。”
“要是等爹爹灰飛煙滅，一切都來不及了。”
龍影璇的音量真的不小，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在喊龍瀛起來。
聽見龍影璇的話，凌子敘更加後悔了。
他若是真的知道錯了，她還是願意給他機會的，是不是？
可她並不想承認這個想法，甚至因爲畏懼，而出手傷了他。
“璇兒，你爹爹他會灰飛煙滅？這是什麼意思？他連投胎做人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不好說。”龍影璇搖搖頭。
背對着身後之人，龍影璇不斷在龍瀛身上的重要穴位上按壓。
有她在，她並不會讓她爹爹魂飛魄散，只不過，似乎她這麼說，阿孃纔會更加在意爹爹。
龍影璇沒忘記昨夜在她回去沐浴更衣的路上，凌將軍對她說了什麼，只是她不能很好地理解他的意思，才一整夜沒怎麼說話。
而且，她也心疼她的阿孃，不好對她說語氣太重的話。
現在看起來，凌將軍是對的，想要爹爹和阿孃重修於好，她必須想辦法將阿孃心裏的話逼出來。
“璇兒。”凌子敘兩眼空洞，慢慢靠近，“我……”
感覺到龍瀛的氣息有了些許變化，龍影璇唯有放手一搏，在他的一個穴位上用力壓了下去。
阿孃要說，也得要爹爹能聽見去纔行。
凌將軍說了，要是阿孃親口告訴爹爹，她要原諒他了，他或許便能醒過來。
好看的月眉輕蹙了下，龍影璇牽着龍瀛的大掌，擡眸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凌子敘。
“阿孃，我問你，你現在還恨爹爹嗎？如果他能醒過來，你還願意給他一次機會嗎？”